□夜帝
阅读与写作 我想起了上兰州师专时,在高低床上,烛光下,阅读、做笔记、写作的那些日子。 宿舍里一共有八个人,我和张梦辰是宿舍里的书呆子之尤者,其他五位是书呆子的批判者,还有一个是书呆子的尾随者。我们十分和谐地生活在那间即可以世俗,也可以载道的房间里,度过了三年由怀疑到信任,从否定到肯定,自鄙视到欣赏的日子。 那时候,我是来自甘南的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狎言自大,喜放厥辞,常常惹得几个比我“厉害”的外籍同学极不满,他们老是用“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样的质疑来回敬我的自高自大。 在一个寂寞得只剩下烛光和我的夜晚,看着窗外被灯光点亮的那个不夜的世界,以及锅盖一样倒扣在城市上空的深邃的夜空,突然觉得自己渐渐从“举世疏狂谁似我”的幻觉中清醒了过来,并幡然“有自改意”。没有清河先生“朝闻夕死”的喏喏说教,没有平原先生的器重建交(那时候天真自大的我,竟然认为,没有人能够在我的面前充清河、当平原),我立志在阅读、写作中找回那个丢失的自己。于是,我不断强化着阅读的意义,不断砥砺着写作的锋芒,我以古人“知我者,二三子”的标准选择着阅读的对象,以古人“笔落泣鬼神”的底线激励着自己的写作。我坚信:思想可以被历史认可,可以被人们传说,可以被心灵记录。从每一个异端型思想者身上,我细致地寻找着自己的影子,寻找着契合于我本人的东西。 三个春秋的寂寞苦读,三个春秋的画地为牢,不但没有改变我爱说话的习惯,相反它加强了我打算为民喉舌的弘愿。于是,在那间宿舍里,我又想要狂言自大的时候,张梦辰就会挥动着大手,说:“好了,大家都听着,夜帝要吹牛了。”宿舍里立刻一片哗然。 语言是思想的外壳,我们根本不可能以现实行为取代思想。读尽春秋,阅完夏冬,你才能确信“节气决定小草成长”的必然。 人,却只能遵从由摇蓝而墓地的必然,生命会消失,思想会永恒。阅读就是我们展示叛逆的支点,在阅读中,我们也许并不坚强的心,在分享古人的伟大,理解今人的苦难,体验自我的独异。让我们“活得像我们自己”,让我们的脉搏紧跟着时代跳动,让我们在阅读中汲取力量,并学会表达,为自己的时代和自己生活其中的历史留下一点什么。
用你神圣的目标锤炼自我 当你已经感到四周嬉皮笑脸的环境,开始软磨你的意志的时候,每个大局量的人,必须有抽身急退,“吾方高驰而不顾”的勇气,以捍卫自我。 奥地利著名作家斯·茨威格在中篇小说《桎梏》中有这样一段话: “男子汉大丈夫就不应该屈服,大家必须说‘不’,这是当今唯一的责任,而不是去任人宰割。” 一个人敢于在群众哑默于刑杀的威慑,顺从于势利、平庸的惯性思维,当浮夸的世风夹裹着善于盲从的人们与世俯仰的时候,这个“不”字的背后,必然地映衬着一个神圣的目标,以及一个人勇于锤炼自我的意志! 这种精神就是特立而后独行的精神!也就是以神圣的目标使个人“特立”,然后以“特立”出来的自我,独行其道。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逐渐剔除了性格中软弱、平庸、小家子气的毒瘤,正在以远大的目标塑造一个新的自我。目标使我更为清楚地觉得,自己应该过一种有责任意识的日子。那就是不断地明确社会批判的个人角色,并把它视为自己的目标。这样,我开始勇敢地承受外界扑来的恐怖,不断抵御内心浮动的恐惧,加强“举世非之而不加沮”的气度,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的能力。这种能力不是让一个人认准了歪理仍然固执到底,而是坦然地去捍卫自我的独立和特出,实践自己发现的“真大道”。(这个“真大道”用来区别于某学者、某权威、某泰斗罗罗嗦嗦唠叨出来的“伪小道”)那是因为,不管他是谁,在“伪小道”上的所谓真知灼见,并不代表他在“真大道”上的正确。相反,之所以会在羊肠小道上风光一路,是以“大道即隐”的恐慌从而慌不择道为前提的,是以不懂得“道”与“非道”的严格分界为出发点的。 一个走“真大道”之路的人,应当有这样的信念: 以神圣的目标锤炼自我! 在背叛之前 庄子的名言是:“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举世誉之而不加劝。”意思是说“笑骂,由人去!”一个人可以牺牲在非议和诋毁中,但他仍然要将自己的真知灼见拿得出来。哪怕因此会在“人言可畏”的陷阱中,“积毁销金”的枷锁中抬不起头,站不稳脚跟。 这是因为,一个人的任何一种观点都是时代的产物,就必须在众口的品评和监督下寻找生存的土壤。 在一个旧时代还笼罩着众生,新时代的各种风气已经扑面而来的十字路口,一个人的成长无法保持他原来的锐气和力量,他一天天消瘦着,丧失着,且身不由己——时代需要英雄,也排挤英雄,这个似乎已经成了历史惯例。 你终究会背叛自己,把该坚持的放弃,该尊崇的践踏,该抓住的放手,而无法坚守着你独立的尊贵,信奉的光荣,走完你的一生。 我们还能干什么? 杜甫有一首诗,名曰《独立》,他写道:“草露亦多湿,蛛丝仍未收。天机近人事,独立万端忧。”金圣叹的注是:“言诸子皆往而受祸也”(他以为,此诗的含义是说,每个打算“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人都无一例外地遭受到祸患)。 想到自己,也许我也得说,像我这种人,生来就没有人教会我怎样做人,是书籍填补了我的梦想,是写作让我在一江苦寒中钓来了曾经丢失过的自信,是文字让我学会了想象与表达。在烛光里,树阴下,自适自足地傲然,自然生成。 特立独行的人过早地消逝了,想不到这回终于轮到自己。 无怨无悔,在背叛自己之前,我的笔,记下了一些东西,为那个单薄、瘦小的自己,我写下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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