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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日报>> 2012年08月08日 >>03版:三版


没有白塔的藏寨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2年08月08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


  ■包红霞

  
  联村联户帮扶点,县上安排给我们单位的是曲吿纳乡盖欧行政村扎路组,曲吿纳是藏族乡,盖欧就是改了名的铁坝。我们和草原站共同帮扶盖欧村,草原站相关人员早我们一天到,他们选择了平处的盖欧自然村,我们得到扎路去。扎路在山上,直线距离比盖欧村至少要高出2000米左右,从山底河滩向上看,村子似乎挂在了半空,云朵就在村顶,伸手可摘下来一样。村支书是位有腿疾的中年男人,他不苟言笑。我们打了电话后,支书又将电话打给了扎路自然村的副村长。村长去南方培训学习,副村长是暂时的负责人,半道上他和几位长者等候我们的到来,也是为我们引路,因为临近村庄的路不能行车。
  村民依山而居,我们沿全是陡坡的山道走进村子。建有庄园的地方稍平坦些,基本上是小平地一两户,稍宽展的地方三四户、五六户,房子挨房子,土坯墙。木板铺就的二层榻板平顶屋,一楼住人,取暖做饭都是地坑土炉子,炉子连着土炕,炕上铺有柴草,烟火不断。二楼放麦子、包谷和畜草料。这样的居住环境,一旦一家失火,相邻的几家则无一幸免。
听说我们要来,七八个10岁左右的男孩女孩站在村头最高处的一棵树下观望,随着我们的脚步,其中几个飞快跑下来跟在了身后,我将镜头对准了他们,他们笑着拥在一起。
  扎路自然村60户人家,贫困户就是31户,特困户12户,能力有限我们只能帮扶8户。这8户是正直善良的副村长权衡选定的,没有一家与他和村长沾亲带故。村中家家都没有厕所,畜舍、房背后和墙角是方便的地方。村子离村中心小学约6公里山路,全是石头铺就的土路,路边大多都是陡坡,一旦失足滑倒,极易滚下山坡。路难走,大多孩子10岁后才上学前班,该入学的幼童,家长不护送根本独自上不了学,再加人们的思想观念尚未完全从传统意识中转变过来,大人们依旧固守着几亩薄田,在日落星出的交替中劳作歇息,有吃的能吃饱就没有过高的要求,不崇尚知识改变命运之说。支书说扎路的村民出去打工,人家都嫌没文化。村里文化程度最高的是村长,小学毕业。村子曾开展过扫盲活动,村民大多半文盲,大多数人尚不能识别“男”“女”二字。
  至今,这个村子里16、17岁的孩子做母亲很正常。走访过程中有两个家庭,男人一个32岁,妻子16岁,生有两岁的儿子。另一个31岁,妻子16岁,女儿2岁。每一位小母亲的目光都是那么柔和,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对眼下日子的接受及对明天的向往是她们的全部。这些小母亲身子尚未发育成熟,承载的却是一个家族繁衍的希望和重任,她们生儿育女,男人一门心思为家着想,家庭稳定,村寨也和谐!我为她们心疼,也为她们致敬!
  我的帮扶户,户主32岁,父亲早逝,妻子17岁,15岁嫁人,现有个1岁多的男孩。男人用不流利的汉话给我讲述家里的状况,妻子背着他们的儿子,穿件廉价的纯黄夹克衫,浓眉大眼,头发很黑很密,牙很齐很白,面容清丽身姿丰满。她笑着看我,我说你的牙很白很齐很好看,你的眼睛印度姑娘样漂亮。她一直笑着。能听懂汉话的男人赶忙翻译给她,她有点害羞,脸红了起来,再看我时就隐隐有了娇羞。
  从支书那里得知,这个村子的残疾人都办有残疾证,这样他们的医疗和养老保险都由县民政局代交。享受低保的贫困户这次都没有被列入帮扶户。被选在帮扶户里的全家老小面对我们帮扶的500元,目光明朗也很感激,这眼神让填写调查表的我手发抖。我看到了他们赤裸裸的贫穷和病体。现实使我的文字和思想不能一致,内心世界没有字眼描述。眼前的景象,联合国有关人员曾考察过,感叹能在这里生存简直就是奇迹。
  乡上曾因这里条件艰苦想到了整村搬迁,可是一下子到一个地方去,60户人,要分开安插到几个地方,与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都不同的汉族同胞一起生活,他们不肯分开。老人们说,在自己的土地上过日子条件差日子苦,相互也免不了发生口角,可那毕竟是自家人的事,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搬出去了一分开就不同了。他们不接受搬迁的劝解和动员,宁愿将生存的艰难自己扛着也不肯远离故土。
  村民院外的路大多面临高坎陡坡。驻村干部说有次召开村民大会是在晚上,大家集中在路基比较平坦房屋较大的一户人家,开完会是深夜,一位40多岁的汉子出门不小心踏空滚下山崖。直线距离2000米上下的陡峭山坡,全是坚硬的石头。直到第二天家人跑来打问,看到了挂在蒿草上的衣物,赶到山脚下找到时已面目全非停止了呼吸!我也看到了人们开会的地方有条宽不到2米的土路,路下便是铁坝沟的陡峭山崖,边上没有任何遮挡物。孩子们会走路的都是自行出入。也许祖祖辈辈就这样过着,所以父母也不十分担心他们会走失或滚落崖下。我们路过时,一位中年盲人拄着木棍,脚挪脚地从我们身边经过,又挪回到我们身后,他是根据我们的说话声跟随我们“看”我们的去向。当我们走向村子最高处的一家特困户时,驻村干部在路口给我们说这里曾滚下去了一辆拖拉机,幸运的是人跳了下来。
  村子走向田间的路全是羊肠小道,农作物很少有成亩的,远看似床单被子般挂在山间。因为太陡,庄稼地退耕还林了一部分,留下的全是面积较大的。
  副村长有点窘迫地笑着说,他是小学四年级文化。他那时没上学是因为穷,交不起学费也没有路,走山路危险多,大人不放心,直到十四五岁才上一年级,小学毕业就20岁过了。现在修通了去铁坝的山路,路比原来好走了许多,但孩子们太小依然不放心,直到过十岁,才打发到学校。国家实行了九年制免费义务教育,山上的孩子到学校与其他交通便利的村寨孩子相比年龄差距大,小孩子往往接受能力强,看到人家比自己小好多,学习却比自己好,就厌学逃学,上学不要钱还是有新生代的文盲半文盲产生。
  村支书说他们村委会一直想着在扎路组建所村学,孩子们从6岁上学前班,一到二年级在村小完成,上三年级时已8、9岁,这样上中心校就有了能力,转到山下与其他孩子年龄相仿,学习也能接轨,愁的是没有人上山当老师,再加现在国家又实行新政策,村小不但建不起来,原来有村小的村寨大部分都撤校,他们的希望成了泡影。
  村庄最下面建有移动塔,这样外出打过工的人大多就有了手机,两位村长便是其中之一。那两位30多岁娶了16岁女孩的男人,外出打工买来洋沙发的同时还买来了彩电和音箱,烟熏火燎又黑又旧的老房子便有了一丝现代气息。
  按政策,曲吿纳一带的藏族村民可生三胎。扎路属纯藏村,走巷道随处可见小孩,女孩男孩大多脸蛋较黑,印度小孩般长相。走访过程中一直没发现这个村寨的男女老幼将我们的眼睛回避,大人小孩都是含着笑,目光温顺而又单纯。在国家整村推进政策扶持下,村寨将山上一眼泉水引进了家家院落,可是一到冬天,管子被冻实,水便中断,人畜饮水就成了问题。好在半山腰有股山泉从石涧流出,离村子3里多的样子,人们或背或赶着牲畜驮上山,用水得仔仔细细。无论老小衣服看上去都是穿了好久的样子,头脸及手也是黑的。
  因为缺水,村民大多只喂养毛驴、骡子和牛,养鸡,很少养羊和猪。或静卧或站立行走的牛和骡子也会用温驯的目光注视我们的身形。村民家家中堂是毛泽东画像,顶端挂着哈达,下面有香炉,家家院落都有高杆竖起的经幡,每扇门都有佛像图纸。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白塔,也就看不见六字真言,他们的藏话自成一体。
  人们最熟悉,上山最多的外人是驻村干部,见到的最大政府官员是包片副乡长,我们是目前他们见到的也是最多的首批县上工作人员。大多村民几乎不会说汉话。受大环境影响,也许,他们也想靠近我们的文明。可是当他们果真走近我们的生活时,我们又是怎样对待他们的呢?张爱玲说,有钱人大多是数学上的一个点,有地位,却没有生命的长度阔度。时下一些在数学上成了点的人,往往排除的是他人的自尊。步入文明人的生活圈,山民无所适从,外出打工哪怕干最吃力的苦活脏活都得小心翼翼。
  我帮扶的那家男人7元买了13只小鸡,我们去时抢食吃的小鸡围着火坑叽叽叫着,地上有谷粒,他怕鸡犯病。我说,买点土霉素平时喂给,大问题没有。他立即点头表示记住了我的话,打保证似地说下来就去买,看得出鸡娃成了全家的宝贝。
  因为水没保障,我们扶贫的8户人,只有一家想养羊,其余几家都是想养鸡,而且数目最大的只报了120只,其余都是50到100只,他们怕不成功鸡死掉。
  我们走访帮扶户时,许多孩子跟在身后,其中一个女孩,起初将红底蓝花的头巾挽在头顶,后来又盘在发间,双眼皮大眼睛,皮肤粗黑,母牛犊般朝气蓬勃,印度小姑娘般漂亮,十二岁,至今未入学。我就想,她会不会16岁也做母亲。
  临走时,村中一享受低保户的村民,我们看到时坐路边,衣服撩开着,我看到他的胸脯到腰间下腹处全变成了黑色,上面还有小豆子那样的红点点。听村干部说,这位老人60岁,得了黄疸肝炎,他的视力已模糊了起来,脸青紫,眼睛黄浊。
  走出村子,车子缓行在山道上。一群放学归来的孩子,男孩拉着女孩的手,四五个一串攀登在山坡。农历三月,山上还未解冻,村民们三三两两在半山腰背水驮水。不断看到山路边石头间一种兰花叶茎很嫩很显眼,山桃花开遍了山野,低矮的迎春花让荒山有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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