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仙
南站东面的山离我家近些,每年春夏时节,我们一家常去那里踏青赏景,随道摘些野菜,美餐一顿。那里有村庄、农田、郁郁葱葱的树木,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花草,熟路熟山也是百走不厌。可今年,少了油菜花的影子,是时节没到,还是这里的村民已不种油菜了。往年种植青稞、油菜、洋芋、豆地的田地,如今不是荒着,就是植了树。本是油菜花开的时节,见不到那抹黄,总觉是种缺憾。
喜欢油菜花铺天盖地的明黄,每每从油菜花的梦里醒来,仿佛带回一身金粉,一身沁心润肺的清香。这黄的花瓣,黄的蕊,极尽温暖的油菜花,终于在一个清晨,进入我的视野。从此弃东山而入西山。为看魂牵梦绕的油菜花,三步并做两步穿过公路,大步流星踏上通往那里的村道。村道宽阔而干净,村道两边有高高的白杨,一树树刺梅,红、黄、粉的花朵开满枝头。停在树间的鸟儿,瞬间从树上飞下,扑进茂盛的土大黄、百花蛇舌草和防风花丛中,晃了晃,就没了踪影。不等回神,扑棱棱又从花草间飞出,掠过头顶,进入庄稼地。走过出穗的青稞地、开着白花的豆地,在欢快的心情下不知不觉放快了步子。
站在油菜花前,真想忘情地大喊:“我见到了梦寐以求的油菜花,潜入心魄的油菜花!”目睹着它的芳容,呼吸着它的花香,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兴奋。零距离的接触,居然不敢伸手去抚摸,而是小心翼翼地蹲下来静静地端详着这万众一心齐心合力盛开着的、纯粹的、金黄的油菜花。与它相连的是扬花灌浆的青稞、开花的蚕豆、墨绿的洋芋地,这一切在初升的霞光中交相辉映,仿佛回到了梦里。梦中的油菜花,梦中的田园,梦中的人儿,一幅幅由远而近。他催我走快些,可我无法放快脚下的步子。山上还有油菜花吗?不管是有还是没有,我都不愿就此走快,只想慢慢地一路欣赏。山口处,黄艳艳的油菜花铺天盖地而来,撞得满眼满心。阳光从花海拂过,花浪被染得更加耀眼,欢跳不止,闪着粼粼的波光。在粼粼波光里似乎飘满花粉的微尘,有着沁人肺腑的香。步入田埂,置身花海,看着一双双嬉戏的鸟儿、蝶儿,一对对从这边飞起,又从那边落下,只见花动,不见其影。这只需看一眼,就会让人心醉的景色,把我的心情,我的思绪,我的梦统统融入光华灿烂的黄海里翻滚起万千风情,也被它浸染得金灿灿,满当当。情不自禁地拉他的手,憨憨地笑,很想唱情歌,也想听他唱。
为饱眼福,我们沿着山路一直往前走,时而绕过油菜花,时尔越过松树、沙棘混交林,时尔又漫步在花草丛中。无论怎么走,走的那条路、那条道,视线总是围着油菜花转。从这山登到那山,只为在不同的角度欣赏到它不同的美。翻过一座座山梁,在最高的山峰,俯视山弯与山梁两边成片的、明艳无比的油菜花,将整个山恋描画得光彩夺目。
相依而偎坐在山顶,沐浴着阳光,看湛蓝的天空,四处飘动的经幡,绿色的屏障,金黄的油菜花,茂盛的花草,各种鸟儿,悠然自得中颇感幸福。时至中午,顺山而下,行走在花迎花送中,当衣襟与花沾连时,像互诉衷肠,欢乐中又像唤回我美好的梦境,又像在安抚我因喜而乱的心绪。
在我记事起,家乡到处都种油菜。过年时,在向阳的油菜地里挑些幼苗,洗净,在煮过肉的汤里淖一下,绿绿的、嫩嫩的,好吃极了。过了年,有人用它煮酸菜,做凉菜。阳春三月,油菜花开时,放蜂的人就开始忙乎起来。收过菜籽,用晒干的菜籽杆生火最方便。后来因山洪、河水的淹没,很多田地化为无有,油菜花也是少了又少。多年后,家乡又出现油菜花,尤其是近几年,父亲也种。油菜花开时回到家的小弟,电话里对我说“咱家的油菜长得很深,钻在地里一个看不到一个,整个沟和坝都是油菜花”。接完电话,真想立马就回老家。
雨后的油菜花,看着单薄的花瓣上颗颗闪动的水珠,很是担忧它的承载能力。微风过来,移来滑去的水珠,宛如一个个小小的精灵自娱自乐地玩着。这时的花,朵朵娇艳柔嫩,饱蘸雨露,一往情深地纯黄,把我的眼睛,连同这雨后阴着的天,也照得亮亮的、暖暖的,柔柔的。细碎的,小小的油菜花,从盛开的那一刻起,便毫无保留地捧出一颗热情的心,给天,给地,给你,那极尽温暖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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