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桑卓玛
记忆中的草原,像一场亘古的梦,满目的青草一泻千里,从天际绵延而来,平铺着无边的旖旎,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蓝天之下。云朵低垂,野花丛丛,有如牛羊的眼神纯净而安宁。尕海湖渺渺的水景外,远山的影子淡而有神,一轮圆月悬在远天,牵引着那个美丽的约定:在草肥水美的季节,去美丽的碌曲草原,卧看繁花满地!
山河妩媚,为君一笑。
最初的相识是那样偶然。在城关镇的院子里,随着一阵格格的笑声,你被一群衣着光鲜的姑娘们簇拥着过来了,然后招呼我去办公室报到,从此我们成了一对好姐妹。那些风轻云淡的日子里,我们一起去罗家峪、庙儿沟等县城周边的那些村寨下乡,你告诉我白天被太阳灼伤的皮肤,夜晚可以用蛋清调些珍珠粉和蜂蜜做面膜敷上效果奇好。你是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就是在王家山的打靶场上也没忘记口袋里装着防晒霜!
“你让我忧郁地流泪并安祥地微笑/让我在夜的深院里披发行吟/ 把栏杆拍遍/无人理会/滤尽所有尘世的喧哗与浮燥……”这首《丁香花儿开了》吐露了你心中的爱恋,也让我更深地读懂了你!从小在碌曲草原长大的你,从未见过枫叶是什么样子,只是那充满诗意的意象久久牵动着情思不能释怀,于是把男友从舟曲寄来的柿子叶当成了枫叶嫁了过来。枫叶和红叶的区别,让你爱恨交织纠结了短短的一生!
而如今,山依旧,水依旧,红尘中再不见了你的芳踪。都说是繁华散尽笙歌落,雾散了,梦醒了,你背负着万丈尘寰,潇潇如飞雪融化在暮春的泉城……你躺在那座寂寂的山岗上,不悲不喜。从此已是阴阳相隔,听不到你温婉甜美的歌声,也看不到笑纹里酷似月牙儿的眼睛,泪眼问花花不语,空留一片青青的麦田在墓前寂寞地抽穗扬花!
曲终人散,长歌当哭,从此生死两茫茫。“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夜晚,像一堵冰冷的墙,将我紧紧包围。世事沧桑凭谁诉说?《葬花吟》那忧伤的旋律使我肝肠寸断!如果眼泪可以换回你的重生,哪怕是奈何桥上一次深深的回眸,我也情愿哭干了眼泪。
“潇潇姐,喜欢这一片山坡吗?”我在坟前问你,而你却并不回答。我想你一定不喜欢县城周围裸露的山脊,以及那苍凉的背景!我们约好今年夏天回碌曲看草原的,可你我却没有等到水肥草美的那一天!
从墓地返回的途中遇见俩老妪,背着沉重的柴禾,额前白发在风中瑟瑟飘扬,忍不住眼泪再一次决堤……有的人就是再艰难困顿,也可以顽强地活到风染双肩；而有的人,福禄绵长却不能教岁月画鬓如霜。
你曾写过,公公婆婆在老家的山坡上种了许多核桃树。婆婆说:“再过几年就可以吃到新核桃了,也不知道你们去不去摘,反正我俩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你流下了心酸的泪水。谁曾料想,那些核桃树依旧在风雨里成长,年迈的公婆可能还会尝到新核桃,而你却永远也不会看到那一天了,可叹人世终难定啊!三千里风雨路上,你是否也在反复咏唱“告爹娘,休把儿悬念”?
亲爱的,今夜让我再陪你一起去看草原。从此,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岁月静好,地久天长。我会拭尽斑斑泪痕,与你倾心一醉。潇潇飞花,香断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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