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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日报>> 2012年09月21日 >>03版:三版


隐身在黑夜深处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2年09月21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


  □夜帝

  梦,凋零;人,在梦的边缘,发现了人生存的虚无。于是,在张岱的世界里,黑夜,成了一个心灵与文字的意象。
  打开《陶庵梦忆》,我们会时不时地发现,这个罹难的哲人与黑夜的种种相遇。正是这种相遇,加剧着人心的锋芒和硬度,使人勇于把“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出世之想,变成孤高自许的现实选择。
  黑夜,掩映了人世的可憎,强化了心灵的韧性,深化了生命的高贵,稀释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在《陶庵梦忆》里,随处可见,人与黑夜这样频繁的交融,心灵与天地这样离奇的接近:
  有言孝陵上黑气一股,冲入斗牛,有余日矣。岱夜起视,见之。(《钟山》)
  余大惊喜,移舟过金山寺,已二鼓矣。经龙王堂,入大殿,皆漆静。(《金山夜戏》)
  取火下山,(萧伯玉)拉与同寓所,夜长,无不谈之。(《栖霞》)
  是日更定矣,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湖心亭看雪》)
  章侯曰:“如此好月,拥被卧耶?”余敕苍头家酿斗许,呼一小划船再到断桥,章侯独饮,不觉沾醉。(《陈章侯》)
  午夜,去倦灯残,星星自散。(《秦淮河房》)
  (正月十五)夜,在庙演剧,梨园必倩越中上三班,或雇自武林者,缠头日数万钱。(《严助庙》)
  沉沉二漏,灯烛将烬,茶馆黑魃无人声。(《二十四桥风月》)
  步月而出,至玄墓。(《范长白》)
  是日,月正望,日没月出。山中草木都发光怪,悄然生恐。月白路明,相与策杖而下。(《炉峰月》)
  每至丙夜,拭桌剪灯,素瓷静递,款款言之。(《柳敬亭说书》)
  天瞑月上,鼓吹百十处,大吹大擂……(《虎丘中秋月》)
  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西湖七月半》)
  万山载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龙山雪》)
  余设凉簟,卧舟中看月,小傒船头唱曲,醉梦相杂,声声渐远,月矣渐淡,嗒然睡去。(《庞公池》)
  夜半,白云冉冉起脚下……(《闺中秋》)
  夜半,星宿阁火罢,宴矣遂罢。(《龙山放灯》)
  这里,黑夜和沉寂,成了人蛰居的寓所,阳光和繁华反而变成一种奢侈和多余。也许,只有黑夜、小舟、明月,才能容纳与潜藏这个哲人苦难的心灵史。于是,他将自己的世界决绝地隐匿在黑夜中,张扬了一种别异隐士的精神!
  在中国庞大的隐士群体中,只有张岱的“隐”是别具一格的,夜帝命之曰:神隐。这种隐与道隐的庄周们、朝隐的陶潜们、林泉之隐的嵇康阮籍们、酒隐的太白等等人相比,更显出“隐”的绝然,更能凸现隐士的高风独标。所以,我们才会在《陶庵梦忆·焦山》中,读到这样的句子:“看水晶殿,寻瘗鹤铭,山无杂人,静如太古。回首瓜州烟火城中,恍如隔世。”在这里,人的内在世界的高迈,淡化在自然景观的外在寥廓之中,竖起了一位卓然于天地之间的隐士形象。在《不二斋》中,他再次透露了这种遗世独立的大境界:“余解衣盘礴,寒暑未尝轻出,思之如在隔世。”
  神隐,是夜帝从张岱身上发现的一种隐的方式。他不是消沉的逃避,不是对外界的恐惧,而是“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韩愈《始得西山宴游记》)的欲望。
  ——是的,这是一种欲望,一种不在任何外力驱使下,自然而然去“隐”的欲望。那个在黑夜里,携酒航舟的人;那个在冰天雪地里,戴着星光,四处漂游的人;那个只身步入自然景观深处,把自己的灵魂与身体安顿下来的人,不正用自己的毕生实践,敲碎外在樊篱的种种束缚,成就一个“人与天地精神冥合”的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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