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霞
阳光开始变得孱弱和稀薄。夏至。立秋。白露。每过一个节气,感觉阳光会瘦去一圈。大概会瘦到来年的春天,才肯恢复以往的圆润吧。 河堤两岸的杨树也有了倦容。其实阳台对面的不远处也有两棵,恰到好处地掩藏在那些青瓦院落间,我总是记得它们刚发芽和接近凋落时的样子。小城杨树不多,路两旁都是终年四季不换表情的松树。每天路过时,也懒得看,几乎和它们一样漠然。喜欢杨树,是它茂密盎然的枝叶总能让人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可是,它却一天天在减少。 去年的这个时候,曾邂逅过两棵茁壮的柳树。说邂逅,是因为那条路极少去,也从没注意到那两棵牵手相望的树。当时,它们深沉的绿配衬着秋日晴空的那份别致与干净,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我总是对季节变换过于敏感,花草树木的发芽或零落,总能牵动我脆弱的神经。 那天有事路过,却发现那两棵柳树已不见踪影。一台庞大的机器正叫嚣着来回工作。而驾车的人,毫无表情。
网上查阅心仪的小旅馆,期望着假期能将自己放牧于陌生的山水间。敲开百度,信息铺天盖地涌如泉水。哪里才是清静之地呢?一个小的露台,黄昏时能晒晒温弱的太阳,读几行喜欢的文字,写一条酝酿良久的短信,或蒙头大睡到下一个日出。让思念成为思念,让孤单更加孤单,不再让自己跟自己隔了万水千山般遥远。仅此而已。 可是,竟没有这样的可能。
阅读习惯越来越差。或者,说成是毛病更为准确。只读得进去自己喜欢的文字,只喜欢读叙事或寄情的文字。若是勉为其难,便走神、发呆,十分钟还读不完一页。倍受好评的《百年孤独》网购回来近一年,读了三次竟都入不了情绪。因为老是记不住人物拗口的名字。倘若被逼读那些理论性文章,必是会要了命的。而钟情的文字,即使读过两三遍,隔些时日还是忍不住会再读。 瘾如毒药的,岂止只是爱情?很多时候,觉得文字就像是长了锯齿的车轮,辗得心生疼,却无法抛开,或者放下。
印象中,戏剧故事多以负心薄凉的男子为角。似乎男子不负女儿不怨,故事便无法进展。《花亭相会》亦是,却是一个很温暖的故事。寄居姑母屋檐下的高文举,几经努力后幸得状元,还未及衣锦还乡就遇有过婚约的表姐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误会消除后,二人重修旧好,很符合旧时的惯常结局。秦腔《花亭相会》应该是平日里听得最多的。除唱腔外,更迷恋故事里的那份温情。苦音或者慢板响起来时,感觉整个人都差不多被淹了进去:“下跪的状元是哪个,报上名来丫环听……”有时想,若换作今日,女主角必定是河东狮吼暴跳如雷吧?哪里还会像古时女子那样婉转哀怨的倾诉? 那年在酒泉,为了看广场秦腔,冒雨在夜里站了近一个小时。若不是同去的人渐要变脸,还不舍得离开。 还是喜欢古人的简单。一个干净的眼神,或一缕青丝便可约定终身。简单多好!就连那才气冲天的东坡先生,也不过想做个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而乐尽天真的闲人。
山的轮廓逐渐模糊。那个被唤做劳娄卡的小村寨,正在夜幕中悄然隐去。写下这几滴心情时,秋天正一步步走远。恍惚间,一年又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