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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日报>> 2013年01月11日 >>03版:三版


农事记忆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3年01月11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


  □薛贞

  从小生长在农村的我,免不了要跟着父母亲做些农活。脑海里深刻的农事记忆,就是割田和碾场了。
  秋季开学的时候,青稞黄了。母亲又重复着那句话:要割田了,你们就开学了,你们命大,不用做活。父亲打趣说,就是,谁让我是公家的人呢,吃了公家的饭,围上公家转啊!我和弟弟互相做了个鬼脸,偷偷笑了。父亲又说,我要去学校,两个娃要念书,我们星期天帮你割田。星期六后晌,父亲从学校回来了,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我就听见父亲在院子里磨镰刀,母亲当当当地剁猪食,我想再睡一会儿,可是就听见母亲喊我们起床。
  母亲给我们一人一把镰刀,母亲拿的是最好的一把,因为全家就数她割田最厉害了,多的一天能割八十个束子(庄稼捆子),父亲最多也只能割六十个束子。来到青稞地里,放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五色斑斓:粉红色的豌豆花已接近了尾声,胡麻紫色的碎花铺满一地;青稞是金黄色的,燕麦是碧绿色的,麦子正在由绿转黄。几乎每一块青稞地里都有人,或一两个,或两三个。我心想,大多数日子里,母亲都是一个人来割田,不要说帮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和弟弟以前也跟母亲割过一两次,不过她还是强调了一下动作要领:屁股抬高,腰放低……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青稞地,我心里直犯怯:啥时候割完呢!我们一家四人一字排开,开始割田,不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母亲在最前面,其次是父亲,我和弟弟殿后。当然,就数母亲身后的束子最多了。每割好一捆,我就放在地上,等母亲捆扎。弟弟则自己捆扎束子,动作笨拙,但很认真。母亲微笑着说,像在剥牛呢。我不会捆,割了一堆又一堆,全放在母亲身后,母亲每割一会儿就回过头来捆我割的青稞,并不止一次地说,我尽给你捆上束子了。即使这样,母亲也是微笑着的。
  虽已过了立秋,天气依然炎热,真有白居易笔下那句“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所描写的感觉。偶尔飘过一片云彩,感到一丝凉意,可很快又飘过去了。终于熬到吃晌午的时候了,我们赶紧放下镰刀,去拿放在地头的干粮。这时候我看见,只剩下半块儿地的青稞了,心里稍稍轻松了些。母亲说,割田最吃力的是头一两天,要不怎么说“头天胳膊第二天腿,三天过去尽顾嘴”呢!割上一两天,胳膊腿子就不疼了,光想着吃呢。好不容易到了吃晌午(方言:午饭)的时候,我扔下锄头,一屁股坐在地头,感觉比坐在炕上还舒服。真想躺下去,再也不愿起来。吃着馍馍,喝着水,母亲看着我们两个微笑着说:乏(累)啦?我就叫唤:腰疼。母亲笑了,娃娃儿家哪有腰呢!父亲连喝了几口茶,就给我们拌糌粑。母亲还拿出两个苹果,用镰刀割成了四份,这不是一个星期前父亲从县城买来的吗?不是吃完了吗?母亲看出了我们的疑惑,说专门给你们两个留的。父亲说,就你会做人。我们大家都笑了,引得旁边地里的人们往我们这边瞅。
  割完田,搬完场,到碾场的时候,已是农历九月了。如果天气不好,拖上几天,就到九月末了。星期天的早上,天还没亮,母亲叫醒我和弟弟,让我们帮着去摊场(把割好的庄稼扯散,均匀地摊在场里)。外面黑咕隆咚的,风吹来,冷得我只打颤。父亲在高高的庄稼垛子上往下扔束子,我们往边上拖,从场边上摊起,逐渐向中间,最后全场都让庄稼铺满,厚厚的一层。天一亮,父亲就驾上一对牛(另一头牛是邻居家的黑色大犏牛,我们两家互相借用),拴上大碌碡转着圈碾起来。我和弟弟赶紧跑进屋子里,一摔鞋就上炕了。炕热乎乎的,小妹正睡得香甜,我和弟弟不由得羡慕起小妹来。嗨,这个小家伙多舒坦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听见父亲叫弟弟去赶碌碡(赶牛碾场,我们叫赶碌碡)。就这样,一早上,父亲赶会儿碌碡,弟弟赶一会儿,我赶一会儿。我赶得次数较少,主要是帮母亲翻场。
  碾罢一天场,草堆得像小山包。我想象着有一双大手,一下子把草全抓到草房里该有多好!可是哪有这样的好事呢。这么多草还得我和弟弟一背篓一背篓地往草房里背。揽完草,又揽麦衣,麦衣钻进袜子缝里,痒死人呢。父亲和母亲一人戴个草帽,脖子里围个围巾在扬场。一木锨扬上去,如果有顺风,麦衣刮到一边,麦粒落到一边。一锨接一锨,扬起的麦衣刮得父亲和母亲满头满脸都是,像两个土人。天快黑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将一袋袋粮食背进院子里,我也将我擀的旗花儿面下到了锅里。看着堆满院子的粮食袋子,满面灰尘的母亲欣慰地微笑着。唉,庄稼活太苦了,如果我将来也这样,我能吃这个苦吗?父亲仿佛看穿了我和弟弟的心事,吃饭的时候,他说,怕当庄稼汉,就好好念书,书念成了就不用做这些活了!母亲疼爱地看着我和弟弟,说,娃们这两天也帮了忙了,要不然我们两个也吃力。
  碾完场,家里的农活总算告一段落了。我和弟弟也得以安心读书,父亲仍然去六十里外的乡上学校教书(农活紧张的时候父亲要请几天假的),母亲仍然继续忙碌着一些零碎农活。
  最近七八年,家里不再种那么多庄稼了。父亲和母亲已经年逾花甲,操劳了一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可是母亲种惯了庄稼,还是闲不住。这不,门外场里还种了些大豆,近处地里种了半亩洋芋,还有多半亩大芥(音gai,类似油籽的作物,比油籽产油多,油肥)。前一二年,我二叔家割田紧张的时候,母亲还去帮忙,一天能割四、五十个束子呢,一般稍弱点的年轻媳妇儿们都赶不上。
  一晃二十余年过去了,母亲劳作的身影依旧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底,父亲在学校与家之间来回奔波的脚步总回响在我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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