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桑卓玛
一
这是入冬以来最寒冷的一天。大雾笼罩着九原梁,雪花好似一些细细碎碎的灯芯草颗粒,在凛冽的寒风中匆匆撒向坪关的山林田野和村落莽原。天空阴霾,飞绝了鸟翼。苍翠的云杉树带着冻僵的表情,停止了与身旁那棵松树之间的呢喃。公路两侧的苗圃地里,幼苗早已苫上了厚厚的稻草帘子,像午睡的孩子们已经进入了漫长的冬梦。车子摇摆着,在冰冻的盘山公路上艰难前行。我凝视着车窗上有着美丽图案的冰花,心中泛起淡淡的忧愁,如此恶劣的天气去九原下乡可真危险!寒冷,在车窗外肆意翻卷着,像一只困兽时刻准备着撕咬每个人的躯体。
皑皑雪野里踏着碎琼乱玉,也许并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打开车门下车的那一瞬间,我便领教了九原的寒冷,刺骨的寒风透过羽绒服直接进入了骨髓,冻得人骨头都疼啊!朔风凛凛,我们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工作任务,然后去文书家烤火取暖。
九原是纯藏族村庄,经幡猎猎的家家户户,屋舍整洁俨然有序。犬吠声声中走进文书家的院落 ,就被他的妻子热情地拉进了堂屋。两间屋子装潢简约大方,时尚的沙发、茶几和电视柜,与哈达点缀下的佛像以及神龛,看起来却是另一种和谐。屋里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炉火烧得正旺,炉子上的大茶壶咕嘟嘟冒着热气,屋里飘满了茴香大茶的清香。舟曲的藏人都喜欢喝这样的大茶,切下一块坚硬的茯茶,放一撮野生茴香,再搁几粒上好的花椒,等煮出香味了,便在龙碗里放少许食盐把茶水斟满,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我们喝着茴香茶,咀嚼着刚刚炸好的油饼,忘记了屋外的严寒。
文书长得高大而清瘦,年轻的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他的妻子,身着藏装,粗黑的辫子从头巾上盘过去,蓝色上衣,黑色灯笼裤,腰间系着宽宽的红腰带,典型的舟曲上河藏装被她穿出了别样的美丽!她出来进去忙忙碌碌,为我们营造了这样一段甜美的幸福时光。这是一个温暖的妻子,暖暖的屋子,香香的大茶,一段甜美的回忆……我想,那个男人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拥有家财万贯,哪里比得上拥有如此贤妻啊!
二
“渔夫的妻子桑娜坐在火炉旁补一张破帆……海上正起着风暴,外面又黑又冷,这间渔家的小屋里却温暖而舒适。地扫得干干净净,炉子里的火还没有熄,食具在搁板上闪闪发亮。挂着白色帐子的床上,五个孩子正在海风呼啸声中安静地睡着。”这是列夫?托尔斯泰《穷人》里的片段,那位贫穷而勤劳的妻子,有着一颗善良而慈悲的心灵。虽然,自己的生活早已捉襟见肘,孩子们走在海边粗粝的沙滩上,黑黑的脚丫上连一双鞋都穿不起,夫妻俩累死累活,一家人也只能以黑面包和鱼肉勉强果腹。但是,邻居去世了,她却抱来了那两个幼小的孤儿,安慰自己苦日子总会过去的。人性的光辉与美好,在一个贫穷的妻子身上绽放着异彩,这样的妻子真令人敬佩!谁说好妻子不是上帝恩赐的一份厚礼呢?
三
那一年,去冶力关游玩,我们住进了一位警嫂开办的农家乐,虽然时隔六年,我却时常想念那个美丽的回族警嫂。她老公在临潭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工作,战友们都亲切地叫他“黑脸”,我只是在照片中见过他,黧黑的脸庞,魁梧的身材,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挺好看的。
院中花草葱茏,屋里屋外清洁卫生,玻璃窗户透透地亮着,床上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住着的确舒适安逸,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中。这位警嫂不仅人长得漂亮,还烧得一手好菜!清晨,天蒙蒙亮,她就在厨房麻利地做着早餐。我听着窗外檐雨的滴答声,在被窝里回味着儿时和母亲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母亲也曾在我熟睡中,做好了早餐,我们只需洗漱完毕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吃过早餐,我们一行十几个人去景点玩,她却脚步轻盈地出去挑水、清洗餐具、打扫房间,买菜、烧水、准备下一顿饭。整个农家乐,只有她一个人在打理。除了这些,她还要照顾一个年仅10岁的儿子。我们转回来了,总想给她帮忙打个下手,她却执意不肯。我们在那里住了两天,心里却是满满的感激与不舍!那是一个妻子,用温情和勤勉撑起的一方晴天,幸福自然会满满当当充盈其间。
四
清晨,街灯还没有熄灭,一家人都在安静地睡着,老公就起来出去晨练了,我也迅速起床做起了家务。当他推开家门回到家中时,客厅里空调吐着暖暖的热气,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厨房里,豆浆在锅中顶起白色的泡沫,烤箱里薄饼已泛黄,煎鸡蛋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我儿猪猪侠已经在那里奔奔跳跳,间或有他爷爷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这是个双休日,我从坪定下山回家了,一个温馨早晨就这样开始了。自己平时一直在乡下工作,照顾不了家人,只有双休日才可以尽一个母亲、一个妻子的职责。做不了一个令孩子骄傲的母亲,那就做一个让爱人感到温暖的妻子。家华问我:“妈妈,你怎么像我外婆,只要回到家就不知疲倦地做家务?”我笑笑:“因为我是你外婆的女儿呀!”妻子的温暖,也许就是这样代代相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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