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贞
小时候过年,或许是不操心的原因吧,感觉简单而快乐。 母亲早早就给我和弟弟做了新衣服。越到过年,我越想穿新衣服。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将衣服试了一遍又一遍。拿小小的镜子看着穿了新衣服的自己,觉得比平时漂亮多了。一到腊月中旬,庄子里的亲戚乡邻便来央告父亲写对联。看着父亲提着毛笔在大红纸上写出一个又一个苍劲饱满的字,我也忍不住写写画画,不亦乐乎。有一年,父亲让我画窗花,我就认真临摹了几张山水画,父亲挑了三张,贴在了我家的花格子木窗上。正月里亲戚来拜年,父亲便指着窗花说:看,我家丫头画的。人家一看,说:啊呀,你的丫头能得很啊!我听到后,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 终于等到年三十了,我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弟弟在炉火上打浆糊(贴对联用),打了两次都没成。父亲数落着,重新又打一遍。我们俩偷偷交换着脸色,弟弟虽然挨了骂,却一点也不沮丧。吃过母亲做的包子,我帮母亲收拾灶房,弟弟帮父亲贴对联、贴门神。鲜红的对联贴上了家里每个门的门框,威武的门神贴在大门的两个门扇上,崭新的年画儿也上了墙。窗花鲜艳,窗纸白净,家里一下子显得亮堂堂的,年的脚步已经迈进了我家大门! 除夕夜,我们嗑着平时没嗑过的大板瓜子,品尝着糖果,听父亲和母亲讲他们小时候过年的事。父亲说着爷爷说过的经典语录,讲着爷爷勤俭持家的点点滴滴,感叹着如果爷爷在世该有多好。母亲讲着姥姥家过年的习俗,眉宇间流露出对儿时过年的美好印象。母亲的爷爷是个老秀才,每当闲暇(尤其是过年)时候,就给孩子们讲《三国演义》里的故事,至今母亲还将一些故事情节记得清清楚楚。就这样一直坐到十一点多,我们就睡了。凌晨三点多,父亲就起床了,接着是母亲、弟弟、我相继起来。父亲做了灯,点上香,一脸庄重地敬了天地、祖先、灶神后,就吩咐弟弟点着了房顶上早已准备好的柴火架子,架子上面煨了柏香。这个时候,只见家家屋顶上都有火架子在燃烧,火光明亮,柏香的香味弥漫在村庄的上空,祈祷着来年的风调雨顺。 那时候没有烟花,大多放的是两响炮。弟弟不敢放(一方面也是母亲不放心),只好由父亲放了。这种炮的声音很大:嘭——乓!震耳欲聋。一时间,炮声大作,似惊雷在炸响,震得我家的窗户哗哗作响,第二天一看,窗纸裂了好些细碎的缝。那时候过年没有娱乐节目,我们就逗妹妹玩儿,小家伙又唱又跳,又做鬼脸,惹得我们家笑声不停。我上师范那年腊月,父亲买了一台14英寸彩电,除夕夜,我们一家围坐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地看春晚,生怕错过一个节目。妹妹看得最认真,还模仿电视上的歌舞,时不时给地我们表演一番,父亲和母亲笑得比看春晚还开心。 后来,我要出嫁了。最后一次在娘家过除夕,想着从今以后要到一个陌生的家庭去过年,那种对亲人难以割舍的深深依恋,对姑娘时代即将终结的淡淡忧伤,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如今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回到孩子们的爷爷奶奶身边。除夕之夜,一大家子四代人欢聚一堂,老人安详,兄弟和睦,妯娌亲切,孩子们叽叽喳喳欢叫着,其乐融融。我还是想念我的父母双亲,我知道这个时候父亲正在敬神,母亲和弟妹正在摆放各种吃食,弟弟和侄儿在房顶上摆好了火架子。我估摸着他们忙完后,打个电话,问侯他们一声,听着父亲和母亲慈爱的话语,心里温暖而踏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