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忠
我的怀旧情结由来已久!换了好几个地方,除了遗失的部分报刊杂志外,最让人难以释怀的就是一个小小的铜制的墨盒了。曾翻天覆地的找过,也一度为之而伤心流泪。墨盒的来历说不清楚,记得几十年前上小学,先生要求我们写小楷,一沓麻纸一支笔,一块墨一个墨盒,几年过后,笔找不见了,那些麻纸糊在窗户上,一横一竖一撇一捺,被窗格子拦腰斩断,变得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多年之后它们都成我记忆中的底片了,唯独那个墨盒一直跟随我辗转南北。 有些东西往往会在慢慢遗忘或彻底放弃的时候再次出现,失而复得的墨盒又回到了我的身边。那天,我叫楼下一位老大爷到家来,答应他给许多报刊。我把好几年的杂志和报纸都找出来,装了一纤维袋子,墨盒就那样无意之中找到了。拿起它,有些爱不释手。当我打开墨盒,却意外地发现了里面存放着九颗豆子,那豆子红得耀眼,红得让人怦然心动。是红豆,红豆生于南国,又名相思树,是一种木质藤本的木本科植物,所产果实亦称相思子,晶莹红亮,久存而不蛀、不坏,色泽依旧。 红豆和其它的植物一样,伴随着许多优美动人的传说,大多与爱情有关。为此,唐代诗人王维写下了著名诗篇《相思》。王维的诗使那些多情男女诵读不已,深深感怀。红豆成了情思的象征,相思的隽品,爱情的信物。我看过一千四百多年前梁代著名文学家昭明太子萧统和一个叫慧如尼姑的爱情故事。那间草庵,那颗用泪水浇灌而成长的相思树曾给予过我无尽的想象。可是我想不起来,此刻捏在手心的这九颗豆子的来历。时间过去了好久,我还是打不开记忆的门扉。于是,内心有种忧伤,有种无法言语的牵念。心底多了一层隐秘,它没有源头,大得无边无际。 我把它们捏在手心,放在心头,一次又一次长途跋涉。曾经有过用利器打孔而串在一起挂在胸前的想法,但又怕损坏了它们精巧而鲜红的身心,况且自己也没有工具,小镇上也不存在那样的能工巧匠,于是作罢。 前些日子,我和朵朵去了一趟外相寺。盛夏时节,草原野花灿烂,寺院四周更是花香弥漫。我们漫不经心地走着,我对朵朵说,让时间退回到乾隆45年,我是一位红衣僧人,和现在一样游走在卓格尼玛外相寺嘎丹绕吉林(外相寺全称,位于玛曲县尼玛镇)。胜乐金刚,大威法佛像,桑烟,以及长鸣不息的法号里,我扑倒在广漠草原,感受大地的雄伟,认真做着灵魂的日课。麻吉拉准无量母的佛牙,松赞干布的靴子,文成公主的手镯,莲花生大师的僧氅,以及释迦牟尼的灵骨,构成世界之外的另一个辉煌世界。于是,我洞见死亡或超生的距离。于是,时间就回到了2010年夏天。朵朵说,我们是凡夫俗子,游走在玛曲察干外相草原,千万只蚁虫在时间下泅渡,你我也是其中一只。和朵朵的说话漫不经心,但无意间却深入了许多。 朵朵喜欢游山玩水,每到一处总是举起镜头,恨不得把这个世界都装进去。我们沿寺院转了一圈,在经堂侧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一簇一簇争相开放的白色的叫不上名字的花朵。朵朵不说话,她专注地看着那些花,沉默一阵,却说:你看它们开得多么静美,向着太阳,向着白云,每天听着经声,仿佛对尘世的悲欢离合无动于衷而有囊包其内。不知道它们有没有信仰,我想种花的人一定是有信仰的,他把善念与虔诚种在尘世,就那样天地相通淡然开放,就那样摒弃贪念痴嗔,让佛性与顿悟像花儿一样呈现其本色。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心里陡增感动。我想:也该种一朵花了,把它种在红尘里,种在心里。因为我已经拥有了念的种子,是九颗。 回来的路上,我把随身携带的九颗豆子送给了朵朵。那豆子在朵朵手心里滚动着,红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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