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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日报>> 2013年03月08日 >>03版:三版


村里的人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3年03月08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


  □荞麦

  二太爷
  二太爷不是我们村的土著。小时候听村人在背后称他“吴家川老汉”,或者干脆就叫“吴家川”,当时不知其意。稍大后才明白,他原先是“吴家川”这个地方的人,逃荒来到我们村子。后来我到县城里念高中,回家的时候就经过这个地方,其实不远,距我们村也就二十华里的样子。
  二太爷很早就没了妻子,他的儿子名“王家”的,当时才生下三个月。奶奶在世时,一直给我讲二太爷怎样拉扯王家。说二太爷干活的时候,就把王家背在背上。小孩子要吃奶,二太爷就背着王家,到有小孩子的人家里,央求孩子的母亲,给王家一口奶吃。奶奶总是感叹:王家达(王家父亲)不容易。
  二太爷终于把王家拉扯大了,生活也在慢慢变好。附近的镇子,逢一、四、七日就是贸易的日子,我们叫“有集”,到镇子上做贸易叫“赶集”。二太爷经常赶集,也不一定就是去买东西或者卖东西,有时候就是去散散心。农村人赶集,总要收拾打扮一番。记得二太爷赶集的时候,里面穿一件白色棉布的新衬衣,外面却套一件旧褂子;因年纪大了,手里总是握着一根拐棍。二太爷新衣上面罩旧衣的做法,村人好像不太理解,总是说:你看王家达啥。
  二太爷家住在堡子里。堡子背后有二太爷家的一颗酸梨树,长得很茂盛。秋季的时候,酸梨树上硕果累累。我家养羊,假期就归我放。秋天放羊的时候,回家很晚,总是抹黑进村。经过堡子,总牵挂着那一树的酸梨,免不了伺机到堡子背后偷摘两衣兜。有好几次,出来恰好就碰到了二太爷。他朝我脸上看看,再看看我的衣兜,这事情也就明白了十分。然后,很想说什么的样子,但只是嘴唇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说。
  二太爷拉扯孩子,操持家务,终于就老得干不动活了,也咳嗽得厉害。王家和他媳妇,也渐渐不耐烦起来。二太爷搬到堡墙上去住了。堡子很大,堡墙很宽,在两堵墙的交叉处,建有小小的房子。房子里盘炕,炕洞也在房子里头。冬天烧炕的时候,烟很大,二太爷愈发咳嗽得厉害。父亲有时候去二太爷堡墙上的屋子里浪,二太爷就给父亲说:人老了,娃娃们就开始嫌弃了。
  二太爷在堡墙上的屋子里住了三年吧,也就三年。然后走了。

四爸
  四爸不是四爸,就是村里跟父亲同辈,排行老四的人。四爸家也养羊。小时候四爸一直带着我放羊。
  我话一直不多,简直是没有。放羊一整天下来,四爸不问我,我就不说一句话,没说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俩一老一少,最多的对话就是:“娃娃,回吧。”我说:“嗯。”
  放羊难免就会放到邻村附近。夏天的时候,一到邻村附近,四爸总是说:“娃娃,你先看着,我到这家子进去浪一趟。”我说:“嗯。”
  我那时候年纪不算很小,也就十三岁左右的样子,但胆子却是很小的,尤其怕狗。村子里有很多狗,大狗小狗,黑狗黄狗白狗麻够花狗,不一而足。羊群就在村子不远处,狗总是汪汪汪地叫个不停,也有欲扑来之状。我胆战心惊地看着羊吃草,如此这般总达三四个小时。
  天快擦黑的时候,四爸终于来了,放羊棍背在腰际,脚步匆匆。边走边喊:“娃娃,咱曹赶紧回(现在我们赶紧回),喝了一罐子茶,浪住了(呆得时间长了)。”我如得到特赦令,一阵风般把羊赶到一处,回了。
  四爸总是跟父亲说:“你的那个娃娃,没话。”
  初中毕业后,就不放羊了。四爸家的羊,由于没人愿意放,忍痛卖了。羊卖出去了,钞票进来了,但四爸似乎很伤心。四爸年纪大了,放不动了;孩子们又不愿意放。而我家的羊呢,得了疫病,父亲又舍不得及时卖掉,而终于一只一只死完了。
  好几年没回老家。前年回去,碰见了四爸。他跟儿子媳妇干活,从田地里往家走呢。我赶忙走近前去,跟四爸握手,寒暄。四爸说:“你那时候不说话么,现在好像也有话了。”我说:“现在长大了,话还是不多,但也有一点。”四爸就笑眯眯的样子。
  但就是同一年,因家里有事,时隔三个月我再次去老家的时候,弟弟说,四爸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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