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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日报>> 2013年03月22日 >>03版:三版


甘南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3年03月22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


  □扎西才让

  卓尼志
  传说有罗刹女在高原行走,把后代悄悄地生在一片蛮荒的地域,从此不能离开,在时间森林里化为成猛虎或者豹子。
  那时,我的祖先还未苏醒,白痴一样四处征战,找不到传说中的土地。星星在天空中闪烁,不曾瞬间坠落,也不曾被人看成是世间的东西。
  当马帮仍在雪域行走,土司制度尚未出现,卓尼的盐巴还融在大海里。一首谣曲被人传唱,歌声里,松赞干布的后裔在制造冰冷的武器。
  我的祖先终于走出山谷,牵着神骏,举着旌旗,背着羽箭和长矛。他们碰到了理想的地盘,在宗师的指引下,休憩于马尾松底。
  近代史上,经卷翻到第一百零八页,就被风给吹散了,只剩下纸上的下午。寺院也在时间的流逝过程中,有了肃穆的光彩,像老人那样坐下来。
  银子被人深埋,金子陡然出现,草木枯荣转世,法王几度轮回。河水也昼夜不息地流淌,绕过雪山,遇到了更为广阔的大野。
  现在,当桑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突然消失,我的祖先回到地库。世纪初的一声长叹,恍如太阳神在尘埃落定后的寂然回眸。

临潭谣
  铜器时代,古战场上只有杀伐之声,牛头人身的将军在长河里饮水。夕阳悬在西山,像充血的眼睛,山下的百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时隔多年,我的祖先还是活下来了,活下来了,不再像茅草纷飞。不再一身囚衣茫然四顾,坐在惊恐里,于水面上看到残阳中的余晖。
  我和兄弟姐妹,在土炕上坐下来,说说茶马互市,把烈酒喝尽。然后回到另一个乡村,陪着媳妇,生儿育女,留下相思泪。
  有人站在高山之巅,背着手远眺边塞,有时唱曲茉莉花,生出离情。他终究会成为牧羊人,也学苏武,旌节高挑,不要番女作陪。
  洮州厅志里,辉煌的瓷器映照千年岁月,不说两汉,也不说大秦。江淮一场酒宴,梦里就是家国,也抵不过边塞落日里的羌笛一曲。
  瞎子指路:东路是旗营,南域是旧堡,北方能牧马,西边善夜行。读过书的瞎子啊,你唱的花儿,总是让人想起那个悲情的时代。

玛曲梦
  经幡讲述远古的传说:牛羊成为珍珠,成为云朵,点缀青青草原。风马讲述现实的场景:湖泊恍若眼睛,倒影出美丽的雪山。
  长河落日后,我要在孤月下行走,化为游鱼,横渡黄水,回到甘南。我要在群星下行走,摇身一变,徘徊山岗,是那夜归的苍狼。
  在黄河首曲,和我一样,那些碧草,抬头仰望蓝天,枝叶陡感凄凉。和我一样,那些鼹鼠,深藏幽暗洞穴,心里暗自辛酸。
  美妇人玛曲,你来吧,把我搂在怀里,我爱你恨你都在今天。守夜人玛曲,你长夜执灯,让我匆匆赶回,指望活命的口粮。
  天空玛曲,这么美好,你要回到我梦里,给我一片瓦蓝的记忆。牧神玛曲,此生此世,你我灵肉相依,有着万千欢爱。
  那么,召唤我吧道路玛曲,让我重返净地,远离这人间的恩怨。那么,引导我吧度母玛曲,我只念一部经卷,想洗清三世孽缘。

夏河月
  夏河月,他从山上下来,从水里出来,跟着插箭的男子和沐浴的女人。又重返拉卜楞寺的金顶,停留,轻叹,如信徒跪拜的龙神中天。
  他神情凝滞,徒步漫游,在桑科草原,在达尔宗湖,在土司的幽深府邸。有时白有时红,有时缺有时圆,或朗照或暗淡,像个百变星君。
  就这样过去了多少年。多少年来,春花灿然绽放,夏叶轻声絮语。秋果熟了自枝头落下,冬雪给阿尼玛卿山神穿上银盔银甲。
  他还是映照着黄锦内的经书,抚摸着绘有吉祥八宝的镀金的门楣。似星辉,如佛光,在深夜的街头,照着那晚归的沮丧的书记官。
  就这样过去了多少年。多少年来,尘埃悄然落定,混沌寂然有序。喇嘛们结束了晚课,那个得道的高僧,在天幕下顿悟了生死。
  就这样,这轮夏河月,君临万物,孤身高悬,挥洒大爱般的光辉。关注着神界往事,也关注着人间情爱,一晃就是千年。

黑措镇
  羚羊刚刚离去,第一批垦荒者就来了,打着旗帜,骑着白马,与土著结婚生子。他们建造了寺院和民居,打通了街衢和小巷,在他们进入历史课本之前。
  小镇上空,蓝天就像块巨大的幕布,把录下来的生活场景时时播放。布景上,海子像星星那样闪烁,草地像云团那样,在晚霞里一个劲地燃烧。
  人,也成为神仙,在巍峨壮观的宫殿里出没,又集体消失在海市蜃楼里。那里仿佛就是另一个黑措,比现实里的小镇更真实更辉煌。
  小镇忽然变成城市,城外就是沃野,雪山下,湖泊边,白塔也灿若星辰。日子从此就快了起来,这种快令他们不再自信,也令他们无法安静。
  人们一边在土地上劳作,奔跑,无望地呻吟,一边抬头打量深蓝色的天幕。那与生俱来的痛苦、无奈和沮丧,似乎只有在天空里才能消失殆尽。
  以至于小镇上的房屋已高过仙境中的屋宇,屋上玻璃亮如明镜,他们不知道,百年来苦苦追求的香巴拉,像传说中的那面魔镜,已被悄悄打开。

迭部风
  神的神力无边,一脚可以踩出一片平原,一拇指可以在大山上摁出一个豁丫。让虎卧成石山,让天上的水驾着筋斗云落在地面,成为汹涌澎湃的白龙江。
  这里农民,也像神那样,在山坳里藏起几座寺院,在沟口拉起经幡。让风念经,让水念经,让光念经,从上迭到下迭,四季都是经堂。
  有神兵在腊子口那边悄悄消失,又突然从天而降。有杨姓土司开仓放粮。有会议秘密召开,几个伟人走入木楼,睡在牛羊粪烧热的土炕上。
  柏木搭起的踏板房里,黑脸男人刚刚种地回来,他抱紧了白脸女人。深谷里,默默地建起一个工厂,操着川语,悄然来去,虚掩了门窗。
  多年之后,人们还是喜欢走在月光下,看月光照亮扎尕那的积雪。看南风吹拂着洛克采集过种子的树木,吹动着杨显惠待过的那些村庄。
  或者侧耳倾听岁月深处的枪声,脸都朝向腊子口的方向,然后把藏刀整齐地摆在河边的青石上,在水里审视自己日渐变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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