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庆
时光飞驰,转眼就到了初五。 因我工作在s城,路途较远,需转站搭车。不得已,要早日出发。 初六,平日里懒散的我,早早起床。洗漱刚毕,一缕茶香扑鼻而至。一瞧,母亲早已煮好奶茶,倒在蓝瓷龙碗中,缓缓升起的热气令人顿感寒意全无,一丝暖流在心中涌动。早起的父亲,围坐在火炉旁,端起煮得浓香的康巴砖茶,哧溜哧溜地喝起来。 在母亲的叮嘱中,我用完了早餐。一旁的父亲似乎有点嫌母亲唠叨,不耐烦地说道:好了,都这么大了,说什么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完便背起装满行囊的背篼,催促道:走吧!再耽搁就赶不上车了。 母亲见此情景,瞥了一眼说:还是我这个老婆子去吧,你就待在家里喝你的茶。 父亲似乎是有意从上至下看了看母亲,说:瞧你这副身子!早上冷,还是我去。 母亲说不过执拗的父亲,也就深叹一口气,说:那好,你去送,我在家候着。 看到满头白发的父亲,步履蹒跚的母亲,我呆呆地站立了良久。父母额头上印刻的岁月痕迹像疯长的吊兰藤叶,爬满我的心房。鼻子有些酸涩。 执意要自己一人去,恐怕也犟不过父亲。我便顺了父亲的意思,尾随在背着行囊的父亲身后。在母亲的挥手中,我和父亲走上了去对岸的村道。 我的家住在白龙江北岸,依山傍水。白龙江水横穿南北群山之间,静静的村落就像依恋阿尼格仁神山的孩子,依偎在他宽阔的胸怀中。南北群山之间的河谷在岁月的涤荡中,愈发显得深厚,像年老的脚夫脸上那被岁月和苦难深深划下的一道皱纹。一座木桥横跨在白龙江面上,似乎有着一种征服者的优越感,任随风吹雨打,大有傲视一切山川河水的气概。 冬末的山区,依然看不出要走向春天的迹象。倒是驻足在河岸石岩上的鸟儿,时而掠过江面,时而发出清脆的叫声,回荡在山谷,一阵又一阵。 父亲背着行囊,走在前面,用脚步丈量着这段行走了一辈子的村路。前行的背影,穿行在我的脑海中,令我百感交集,却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一位父亲,一个人子,一步步,行走在村落的山路上。偶尔的鸟鸣声,和着沉重的脚步声。 约莫行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绕过对岸的小山包,我们到了候车的路边。父亲似乎有点疲惫,额头上依稀可见冒出的热气。见此,我慌忙提起背篼的后沿,慢慢地放下背篼。 父亲蹲在地上,点起一根香烟抽了起来。 少刻,从背篼里一件件取出我的行李,又缓缓背起,嘱咐道:过去了,多保重身体!哦,记住!我走了。要是没有车,就打个电话我过来接你。 父亲渐行渐远,我木然站立在原地,目送父亲远去。 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岔路的拐弯处。刹那间,内疚、无奈、爱怜,种种情感像突然从几个山谷中奔泻而下的洪流,冲垮我脆弱的情感堤坝,哽咽至无语抽泣。往事历历在目,爱子之情不胜枚举,又怎能忘记?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深秋,在父亲的目光中我远去他乡读书。时光荏苒,而今我已长大成人,父亲却在岁月中日渐苍老。那个清晨,用自己的上衣紧紧抱着孩子免受寒气侵蚀的父亲,如今,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亲一样,渐渐走向人生的暮年。 客车来了,我又将走向远行的路。一幅幅村庄的影像甩在车后。父亲的背影,如天下所有父母一般普通的背影,深深烙在我的心里,伴我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