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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日报>> 2013年04月24日 >>03版:三版


牛倌爷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3年04月24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


  ■李彩江

  牛倌爷平时在村子里是那种十几天不露面,都没人过问的人。只是在农村春耕犁地忙月里,人们才比较关注他。因为,牛倌爷养牛和犁地很有一套经验,许多劳力单薄的人家,都要请他帮忙犁地。
  牛倌爷是个慢性子人,做什么事都慢腾腾的。他家里喂的牲畜别的都瘦骨嶙峋,唯独牛长得高大健壮,油光肥亮。他喂养的牛性格也如他一样,犁地走路也都慢腾腾的。他家的牛除了继承了牛倌爷的性子,还有一个怪毛病,就是不论谁家借去犁地碾场,只要牛倌爷不在,都耍脾气不听使唤,非要牛倌爷驾驭了它才温顺听话。就因这个缘故,村子里不论大人和小孩,都叫他牛倌爷。
  牛倌爷平时蔫巴巴地不怎么爱说话,但和他的牛在一起了,就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牛在干活吃苦的时候,牛倌爷吆喝牛都昵称是“儿”,即儿子的意思。特别在牛犁地的时候,牛倌爷的话就更多。比如牛犁到地的边缘了,牛倌爷嘴里就给牛提示着说:“儿,边边边,小心,小心。”那牛就在地的边沿小心翼翼地走。犁到地的角落时,怕牛走快了有些凹凸的地方犁不上,牛倌爷就又说:“儿,角角角,慢点慢点。”那牛也就随地形慢慢地走。让牛掉回头时,牛倌爷提着耕犁边慢慢地打转身,边声情并茂地拖着音调喊:“儿——回过来呀!我的麻犍牛和黄雌牛啊!”那俩牛也就会转身掉头。
  每次犁地,不论地大小,牛倌爷都不会和有些人一样驾着牛一口气犁完。地犁到中途,牛倌爷都会停下来让牛歇歇,吃点饲料喝些水,自己也坐在牛的旁边,一边给牛驱赶着蚊子,一边卷旱烟抽。地犁完了,牛倌爷不管自己有多累,都先要侍弄着给牛吃喝,心疼地抚摸着牛身子和头怜爱地说:“唉!我的儿,我知道你今天犁地累了,乏了,现在就好好地歇歇吧!”把牛安顿好了,牛倌爷自己才慢腾腾地吃喝。
  多少年以来,人们几乎没有看见过牛倌爷打牛。有时,牛偶尔也耍性子,倔犟着不听话,牛倌爷就恐吓着把鞭子高高地扬起来,好像使劲发狠着要打牛,那鞭子眼看着要落下来到牛身上,却忽儿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形的弧线后,落在了牛身的旁边。牛倌爷自己笑笑,又像哄小孩子似的轻轻地说:“我的儿呀!听话!听话!我不打你。”每每牛倌爷给牛说话时,那牛仿佛也能听懂牛倌爷的话,按照牛倌爷说的意思去做。
  春耕秋播,都是牛倌爷和他的牛施展身手的时间。牛倌爷不论在哪儿犁地,犁地的人再怎么多,人们都能从众多吆喝牛的腔调中,分辨出牛倌爷如泣如诉吆喝牛的声音来,那悠长凄凉的吆喝声,在黄土地的上空感伤地沉浮着,恓惶地冲击着人的泪腺,让人心里有种软软的、难过的疼。
  村子里的人们说,在牛倌爷的生活中,牛倌爷对牛比他的老婆还精心。牛倌爷的老婆是个漂亮的大嗓门,她一口气为牛倌爷生下四个儿子后,嫌牛倌爷没本事负担重,撇下牛倌爷和孩子,就跟人跑了。三年后,她又回来了。没过几年,又瘫痪了。牛倌爷拉扯着四个儿子,又当爹又当妈,还要照顾脾气暴躁瘫痪的老婆。他老婆心情不好了,还常爬到院子外面或者偏房上,扯着尖嗓子乱骂人,骂谁也不知道。
  牛倌爷老婆骂人的日子里,牛倌爷就在外面整天地放牛,重复地唱着同一个花儿:“唉——花儿呀,人家的日子像蜜罐,我的还不如牛粪蛋。人家的日子赛牡丹,我的日子像苦连。”牛倌爷唱这个花儿的时候,人们就知道牛倌爷心情烦闷,又受他老婆的气了。
  牛倌爷的麻犍牛老了,牛倌爷便不再让它犁地,喂养在家里精心伺候,说麻犍牛跟着他吃了一辈子的苦,他要给养老送终。牛贩子出了四千多元钱来收卖麻犍牛,牛倌爷都不买。牛贩子又加了一千元钱,结果被牛倌爷臭骂了一顿,说人不能为了钱昧良心,人不能忘恩负义。麻犍牛死了后,牛倌爷哭得死去活来,他把麻犍牛埋葬在自己家屋后的草坡上,还常去坟头看望着给说话和烧纸钱。
  岁月是一棵不老的树,人在岁月里却像一棵越来越苍老的树,而年轮就是那一圈一圈岁月留下的纹路。牛倌爷在他的岁月里,把牛当成了他生命中的依靠和精神。而他,就如人们说的一样,就是他的麻犍牛临死前,望着牛倌爷眼里涌出的那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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