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江
在舟曲县城的乡下,一年四季都有一些走乡串户游走的花线客,有的花线客挑着挑担,担上扎着彩色的气球,手里“嘣咚——嘣咚——嘣咚——嘣咚”摇着货郎鼓,嘴里喊着:“换——头——发,买——花——线”,有的花线客背个有四方角的竹子箩筐,肩上斜挎着个包袱,胳膊上松松垮垮地缠绕着一圈一圈五颜六色的绣花线,也是一边走一边喊:“换——头——发,买——花——线”。 这些人之所以叫花线客,是因为他们主要都是以换花线和买花线为主。农村的妇女都有传统的刺绣手艺,闲暇时间常绣花。花线客们就抓住这个商机,常常拎着各种色泽鲜明的花线,来用女人们脱剪的乱头发交换花线或用钱买花线。除了花线,他们还会附带些大到床单衣服,小到扎头发的橡皮筋、发卡、别针、塑料鞋底、花花绿绿的耳环和袜子之类的东西,也用来买或者换。 花线客到农闲的时候来得特别勤,他们大多数也是沿河一带的乡下人,庄稼收割完了,就批发这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到更远的山村里来赚一些零花钱。花线客每每人还未进村,拖着长长的音调,字正腔圆一字一板的喊声就到了。他们到村子里人密集的地方喊上一阵子后,见把换花线的小媳妇和姑娘以及小孩们吸引来了,就拣一个宽敞阳光暖和的地方,放下自己肩背上的东西,然后拿出准备好的塑料纸,把那些五颜六色的花线和琳琅满目的小食品、小玩具一一摆在上面,任大家按自己所需挑选。 花线客就站在自己的小摊后面,一边和大家做生意讨价还价,一边和人聊天说东道西。遇到年轻熟识的媳妇和姑娘了,还会打情骂俏着调笑一番,或开玩笑笼络一下人心,多给她们一些花线针头。碰到一些老顾客的孩子了,还让叫自己叔叔或伯伯,然后摸着孩子的头夸耀几句,发几粒糖果给个小玩具。花线客一般都是巧舌如簧,对每一位光顾自己生意的面熟或陌生人,都会像故交似的热情有加表情谦卑地微笑问好,推荐自己的商品。因为,他们视所有人为自己赚小钱的衣钵父母。 花线客只要他们能赚钱,拿什么东西都可以兑换他们的物品。我的一个姨就曾用清朝时祖上留下的银耳环和几个银饭勺,给她在花线客那里兑换了两条裤子,可那裤子没穿多久,缝的线就全扒开了。还有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在那些没有职业道德花线客的怂恿操纵下,常偷拿家里的一些贵重物品,在花线客跟前换糖果和小玩具。 乡下的村子,就是一个息息相通的网络。一个花线客如果信誉好,待人诚恳大方,那这个村子里的人和别的村子里的人就都知道,他们也会用一个顶针或者一个发夹给花线客换碗热饭吃。需要什么东西了,如果花线客这次恰巧那样东西卖完了,也会专等着他下次来了再买。家里有什么好的要兑换的东西,也会特意留给他。如果遇到那些奸诈抬价、欺骗小孩取不义之财的花线客,他有可能在这个村子里只能做一回生意,而其他村子里他也可能再没有做的生意了。 冬天是花线客销售货物的旺季,也是花线客来的人数最多的时间。那时候,乡下没有做的农活了,媳妇姑娘们就开始做鞋纳鞋垫,花线客的针呀线的就买得快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年关近了,乡下的人开始宰猪准备过年。猪鬃和猪毛也是花线客的抢手货,一些熟识常来村子里的花线客,谁家的猪鬃好猪毛长,他们都知道。在猪没宰杀之前,他们就会提前给人家打招呼:猪杀了把你家里的猪鬃和猪毛给我留上,我给你多换些花线。这一家人猪杀了,真的会把猪鬃和猪毛留给这个花线客,如花线客来家里正碰上他们吃猪肉,还会让花线客也大吃一顿。 在乡下,花线客无论走到村子里的哪儿,哪儿就充满了生机和欢声笑语,哪儿就是他的天空和孩子们快乐的乐园,哪儿就是乡村一道诱人的风景。花线客不但唤醒了乡村的沉寂,同时也把自己融入到乡村人群中和暖暖的阳光里了。因为有了花线客,农家平淡的生活中便多了一份简单的向往,多了一份被浓浓的乡情所感染的质朴人生。 日子被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随着时间的飞逝,改革开放的深入,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花线客就像消失在乡村田野上的风,在那个特定的岁月深处吹过后,一晃就不见了。但花线客带来的色彩,却一直不能忘怀。一如岁月越老,记忆越弥足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