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翔
儿时,曾回乡下奶奶家小住半月,在那短暂的十几天里,发生过一件令我记忆至今的事情。那夜,整整一晚风雨交加,翌日,当我搀扶着奶奶走到庭院里的一棵被风吹折的小树旁边时,我看见奶奶把耳朵贴在小树旁,像是在聆听谁的耳语,又像是谛思谁的倾诉。我好奇地问:“奶奶,你是在听小树说话吗?”奶奶喃喃地说:“翔儿,你听,小树在哭呢,她哭得可真伤心啊!” 尽管当年的我并没有听到断折的小树伤心的哭声,但每当我一次次地回忆起这件事时,总相信奶奶真的听到了小树的哭声,因为小树也是生命,尽管她表达自己感受的方式难以为今天的我们所洞察,但她也一定是有感情、通灵性的。 善待一草一木,是一种比关爱动物、善待人类自己更高的境界,因为这需要我们能够听懂花草和树木的哭泣与欢笑,而不是依从人类自己的审美眼光,来决定花草树木的生命形态。为了观赏,人们把花草树木培植于花瓶,栽种于街市,育养于花园,人们这样做,尽管也可以令花草树木获得生存所需的泥土和养料,但主观上却更多地为了让植物取悦于人,而非真正地尊重她们、善待她们、呵护她们,受到优待而非善待的草木,更多的并不是在欢笑,而是在哭泣,你听—— 乔迁的名木在哭泣,人们为了让自己生活的环境更宜人,不惜将珍稀的树木从她们生长的山林里连根拔起,移植入闹市的道路两侧、园林内外,可怜这些无辜的树木,或因长途跋涉,或因水土不服,移植到城市后十株往往只能存活五六株,受尽“乔迁之苦”的树木,在陌生的城市里因思念故乡而哭泣…… 街头的树木在哭泣,每逢节日,这些树木的枝杈上,常常会被密密麻麻的彩旗、彩灯所缠绕,这些树木的枝叶,也常常被光线晃眼的聚光灯所炙烤。有了这些装饰,节日的城市的确更亮、更美,但节日过后,人们经常会忘记将缠在树上的彩旗与灯饰撤下,被彩旗和灯饰层层包裹的树木不但要忍受绳索线缆的缠绕,夜里还要忍受聚光灯热辣辣的目光,饱受束缚与煎熬的树木,因怀念自由而哭泣…… 公园里的绿草和鲜花也在哭泣,她们哭泣自己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每当她们生长新的枝条,绽开新的芬芳时,园丁的剪刀总会像一只张着大嘴的鲨鱼,将她们修剪得齐齐整整,毫无棱角,望着撒落满地的“秀发”,被剪成一般齐的花草,因无法快乐地成长而哭泣…… 真希望有一天,所有的人都能像我的奶奶一样,能听懂花草和树木的哭泣与欢笑,能把花草树木视作自己的朋友而不是装饰,像尊重和爱惜一切生命一样尊重、爱惜她们,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听到花草树木真心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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