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桑卓玛
如果你看过王全安导演的电影《白鹿原》,定然会被片头那一片浩瀚的麦浪深深吸引。白鹿原上麦浪滚滚,金黄的海洋无边无际,一穗穗顶着芒刺的麦子,用蓬勃而张扬的生命力书写了属于自己的奇迹!不用说,这个蝉鸣荫浓的盛夏,麦子丰收了。有一些欲望,也会在麦熟的季节里悄悄膨胀。
东汉班固《汉书·食货志上》云:“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看到网上发布的那一组组中粮仓库失火的照片,心仿佛沉到了无底的深渊:4.7万吨粮食啊!这是多少农人在麦田里挥汗耕耘的结果?作为中央直接管理的我国第一大粮商,中粮在稳定粮食市场价格、服务国家粮食安全中所发挥的作用是值得肯定的。但是,这么庞大而权威的粮食企业,却也会在管理中漏洞百出。分析火灾原因,竟然是粮食输送机上电线使用的错误,导致配电箱短路打火引发火灾。千里长堤溃于蚁穴,电线短路和粮食的露天堆放,暴露出的问题是否值得我们深思?
我国在历史上经历过无数战乱和自然灾害,不论是哪一种灾难过后,尖锐地摆在每个人面前的就是吃饭问题。电影《一九四二》用镜头告诉我们:那一年河南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和蝗灾,且又适逢战乱,逃荒的人们像蚁群似的涌向陕西。赤地千里,饿殍遍野,逃到哪里才算是个尽头啊?那令人胆寒的饥饿感,相信看过那部电影的人,永远都无法从记忆里抹去,因为,那是我们中华儿女的民族记忆!而粮食,在某种程度上带给人的安全感堪比黄金,老百姓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好在今年中央提出了节约粮食,杜绝浪费的“光盘行动”,餐桌上的浪费明显得到了好转,涌动在田野里的麦浪也该十分欣慰了吧?
小时候,家里还没有电视机,我和妹妹做完作业就去刘老师家看电视。那天是正月十五,按照老家的习俗阿妈早早就烧火煮腊肉排骨了。记得那天看的电视剧,是一部取材于唐代安史之乱的真实故事《血战睢阳》。大将张巡率部与敌斗智斗勇坚守睢阳城,最终求救无望、弹尽粮绝、以身殉国。而记忆最为深刻、最令人心痛不已的就是老伙夫忍着剧痛,将自己小腿肚上的肉割了下来,煮熟之后给将士们吃。因为睢阳城已经被围了数月,所有的粮食都已经吃完了,连城墙缝隙里的蜗牛壳也被人们吃尽了。我和妹妹哭着看完了电视剧,回到家里面对阿妈端来的一大盆排骨,还是哭着不肯吃,这让阿妈吃惊不小!我们刚刚看了那么惨烈的饥饿画面,怎么还能咽得下腊肉排骨呢?
2010年8月8日中午时分,我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在南山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孩子们在不停地喊渴喊饿,小儿子已经眼泪汪汪了,而我却因为刚刚得到外甥女一家在昨夜的泥石流灾害中遇难的消息后,悲痛欲绝。我们也是夜里从洪水里逃了出来,早晨天刚刚亮老公就去沟里抢险去了,坚强的姐姐带着自己的孩子刚刚脱离了险境,又去找外甥女的下落。当她从电话的那端告诉我这个噩耗的时候,我们俩都在电话里失声痛哭!可我的孩子们太小了,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只知道县城已经被水淹了,我们回不去了,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忍受来自干渴和饥饿的痛苦,只是一味地哭着。真的很感激伟大的祖国,还有全国各族同胞对舟曲的不离不弃,否则就没有我们的现在。
黄昏时分,一个人走在靖边村外的田野里。清风从未知的远处徐徐吹来,层层梯田里翻滚着黄灿灿的麦浪,由高向低漫漫涌来,好担心那些麦子会从梯田的边缘跳下来!一个浪头过来,又一个浪头接上去,那金黄的浪潮就那样此起彼伏,多么像一场华丽的演出!麦子成熟的清香味,是世界上任何一款香水也无法比拟的。
伫立在高高的田坎上,想起一辈子都在田间劳作的阿妈,此刻她也在麦田里挥镰收割吧?小时候,就是那一穗穗金黄的麦子,经过连枷的拍打,也经过古老水磨咿咿呀呀的碾磨,一张张烙饼、一碗碗手擀面条,养活了我们姐妹长大成人。如今,我的孩子已经不知道小麦是如何变成面粉的,他们只知道米面都来自街上的商铺,买来就是了。手机里一遍遍播放着孙俪的《风吹麦浪》,可我面对这样壮观的麦浪,心里却是百感交集,觉得歌曲中的浪漫离自己真的好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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