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桑卓玛
常听去过八楞的朋友们调侃:“冷水泉无泉,花园沟无花。”去过了才知道,冷水泉果然没有一眼汩汩流淌的清泉,花园沟也不是繁花似锦的大花园。当车子顺着沙坝沟,一路颠簸进那个山坳里的村庄时,你才会深深地爱上这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好地方。
村边绿树成荫,村外溪流潺潺。第一次在花园沟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村落里见到了拐枣树,这太令人感到新奇和意外了!记得每年入冬时节,舟曲的水果摊上便可以看到,这种模样有些稀奇古怪的水果,被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和本地的柿饼、红枣、核桃等干果摆在一起,但拐枣树在舟曲却并不常见。徐锴《注说文》云:“拐枣称作枳枸,皆屈曲不伸之意。此树多枝而曲,其子亦弯曲,故以此名之。”想必人称其龙爪、木珊瑚,亦缘于其古怪的外型。看到那一串串、一爪爪的果实,一股咀嚼葡萄干的滋味已在舌尖上盘旋。正想伸手去采呢,朋友却劝我别摘了,因为此果经霜后方可食用,否则苦涩难咽。你能想象得到它到底有多甜吗?古语云:“‘枳枸来巢’,言其味甘,故飞鸟慕而巢之”。
据说,在花园沟最特别的还不是棕榈、芭蕉和拐枣树这些南国的草木,而是一棵银杏树!曾听人说过,这个村寨里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是我们舟曲全县最大的一棵。于是,我和尚所长俩结伴而行,去寻找那棵传说中的神树。像许多藏族村寨一样,家家户户门楣上都张贴着彩色的隆达,屋顶或院中也插着不同色彩的经幡。此地的狗活得最是逍遥,它们可以在水泥硬化的村道上随意溜达。尚所长问我:“这些狗没事吧?”我说,怕的是人家门上的狗,街上散步的狗,只要你不去惹它就没事,所谓狗管门上的事嘛。其实,我的心里还是有点担忧冷不防从某个角落冲出一条恶犬来伤害我们。刘书记笑我:“还是小心为妙,这里的狗懂不懂你们那边骂狗的藏话‘次尼扣’,阿谁知道呢?”
经人指点,终于离开了狗的势力范围,走出了村庄。在那条有些荒芜而颓圮的乡间小道上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银杏树,无奈离得太远没有办法近距离瞻仰。正想从田坎上跳下去呢,尚所长却喊我赶紧离开,因为距离我们两米开外的大青石上有一个令人不安的马蜂窝!躲过了狗和马蜂,终于找到了进入银杏树下那个荒园的柴门。荒园其实不荒,园子里的核桃树差不多已经有一层楼那么高了,树下却种着一米高的刺槐苗,加上黄蒿漫漫,好不容易才靠近了这棵向往已久的树。
人都说这是一棵树,而我怎么看都是一丛树啊,因为它是由同一个根上发出来的九棵树组成的,每棵树的胸径大约有四五十公分。此刻,满树扇形的叶片正在变黄,我采下一枝黄叶,在树下仰视了许久。回到同事扎西的家中,方才得知此树命运多舛啊,可以说它是浴火重生的一棵奇树!在文革那个疯狂而又愚昧的年代,人们借以“破四旧”的名义,将那棵生长了千年的古银杏树砍倒了,然后又放火烧了树根,大有赶尽杀绝之意!为什么要砍掉一棵古树?古树和谁结仇了?正纳闷呢,村支书告诉我,因为那棵古树在当时是被当做神树来敬奉的,自然逃不过那场浩劫。我们现在看到的银杏树,就是从那个被烧过的树根上成长起来的。我想,只要心中的信念永不熄灭,浴火重生就不是传说!一棵树,在风风雨雨里书写的传奇,原本就是一本厚厚的哲学书,一千个人读,会有一千种不同的感悟。
吃饭的时候,扎西的姐姐把饭菜端上了桌,却忘记了摆放筷子,村长故意抬扎西姐夫:“你这老婆该打了,家里来了客人也照顾不周。”扎西姐夫却是微微一笑:“今天家里有客人就算了,两次三次一起教训!”机智幽默的回答,引得满堂欢笑,扎西姐姐那个美丽的女人也笑了。花园沟未必花团锦簇,但有着最美的风景和最美的人,太平安逸,和谐宁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2013.09.29于舟曲坪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