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桂珍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
呀!一团毛茸茸的绿色毛线!线团中躺着五粒晶莹剔透的树叶形纽扣,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寄件人是“枫树街五号”。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片美丽的枫树林和一个可爱少女的影子。会不会是她呢?
事情还得从“冬至”那天说起。
天灰蒙蒙的,北风呼呼地吹,细碎的雪粒硬生生地敲在窗户上“沙沙”“沙沙”。
就在这样的天气,少女来到我的门前“真是对不起呀,打扰你了!”
她穿着一件绿毛衣,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肩上,小脸蛋冻得通红通红,一双五月的嫩叶般水灵灵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冬至节快乐!”声音清脆得象黄鹂鸟一样。
“啊,也祝你冬至节快乐!要不要来一碗饺子?”
“闻起来可真香啊!”她说“不过,我是来向你借一样东西的。”
“一双妈妈亲手做的棉靴子!”
“我的脚受伤了,很痛很痒,如果没有一双棉靴子,这个冬天我的脚会烂掉。请你一定借我用用。”少女央求道。
妈妈做的棉靴子?碰巧,我还真有一双呢。
黑绒面,棉布里,千屋底,老旧老旧的样式,笨拙得象两只塞满了棉花的鸡窝窝。
少女惊喜地捧过那双棉靴子,嘴角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告诉你一个秘密哟,妈妈亲手做的东西里藏着意想不到的声音和味道呢”。少女临走时调皮地说。
我信以为真,找出一件妈妈亲手织的毛衣,试探着把脸贴上去闻了闻,啊,真的闻到了!那是一种让胸膛暖暖的有点发痒的香味,一旦吸满了胸膛,说不出什么地方就会一阵阵地痛楚。然后,藏在身体某个地方的某一件乐器,蓦地一下,就啜泣一般地奏响了。
一瞬间,我看到了小时候的景象,那是在故乡的秋天,金色的麦浪涌动翻滚着,粉色的豌豆花在向我招手,狗尾草长长的草穗在头顶轻轻摇晃,小小的我牵着妈妈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霞由燃烧着的红色变成寂寞的橙色,再一点点地变成淡淡的紫色……
在那种意境里,我听到一种轻轻的声音,象是远方的呼唤,又象是耳边的呢喃。那声音轻到风一吹就会消散,但却非常真切。是妈妈在心里悄悄地哼着一支歌,妈妈在心里偷偷地笑,在心底里轻轻叹息……
我的心中充满了一种悲喜交集的小提琴的啜泣声,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我决定给妈妈织一件毛衣。
绿色的毛衣,是她最喜欢的春天一样的颜色,胸前还要缀上五粒晶莹剔透的树叶形纽扣。
奇怪的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就收到了枫树街五号的包裹。
枫树街五号倒底在哪里呢?城市地图上并没有它的位置。
不过,一看到那团鲜绿柔软的毛线,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借棉靴子少女,不知道她的脚好些了没有,有了那个温暖的秘密,这个冬天她是否和我一样不再感到寒冷呢?
绿毛线在银色的毛衣针上快乐地绕来绕去,线团在寂寥的冬日里散发出一股初春嫩叶的清香,我的心里宛如拥有了一片春天的树林一样美丽,恬静。
毛衣织好时,春天到了。
树木都已吐出了新芽,拂面而过的微风中,我又闻到了那似曾相识的清香。
没错,是绿毛线在阳光下散发出的清香!
循着那清香寻去,我惊讶地看到,曾借过棉靴子的少女在一棵枫树下向我招手呢,隔着马路,我看得见她五月的嫩叶般水灵灵的眼睛在朝我微笑,隔着车流和人群,我听得到她在向我说“谢谢”,那声音象黄鹂鸟一样清脆。
可是当我穿过马路时,她却又突然消失不见了。只有那棵枫树的新叶在微风中哗啦啦地响起。一片小小的嫩叶落到我面前,我轻轻捡起,天啊,上面竟然写着一行纤细的小字:
祝,春天快乐!枫树街五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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