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慧
Fiona:猜猜我遇见谁了?在一个不怎么重要也没什么特别的聚会上……
在矜持落座的几个人里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你的“高年级帅哥”,隔了整整十来年的时光认出一个人,这种带着和你有关的过往暗自兴味的饭局开头,令我有一点欲盖弥彰的小兴奋,所以在礼节性地握手时我没忘记善意的微笑和诚恳的“你好”。
突然看到他的心情,实在比不过我马上想要给你拨一个电话的迫切!怎么能忘记在16岁的青涩年纪里你那美好而短命的暗恋?那是备战高考的枯燥日子里我们最鲜活的话题,只要被叽叽喳喳的apple和一语中的宝儿说出来,随之而至的就是你绯红的脸、羞涩的笑和假装生气的辩解,这些就像仙女的魔法棒一样,瞬间缓解我们绷紧的神经,瞬间点亮那些被方程式、《出师表》、英语语法以及皇帝年鉴禁锢的心情。
少女时代的某一段岁月你偷偷喜欢过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也许你早就忘记了在什么时候多看了他一眼——过操场时不经意的擦肩?上楼梯时匆匆的一瞥?还是在小卖铺等一个蛋筒冰激凌时的无意回眸?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衣、笑容淡淡、眼神清澈的高年级男生,就在某个时刻叫你怦然心动,留下奇妙美好的印象。然后,你的浅浅的喜欢,微微的心动,成了我们共同的秘密,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我们会拿他来开涮你,看你的面子给并不特别帅气的他起个称号叫做“高年级帅哥”。
校规严厉,所有的暗恋明恋单恋互恋都是被明令禁止的“毒苗野草”,加之彼时忙碌,压力重重,谁都没想过要像现在的高中生小朋友们一样来个爱情的表白或者情感的宣告,我们在小范围玩闹嘻戏和调侃过后,一样静静地过既定的日子,一边兼顾这隐秘的风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远远看着,远远欣赏着,点评“高年级帅哥”的发型、成绩、哥们儿以及球友,时而赞美时而批判直到7月如期而至,高年级帅哥们忙完大考呼啦啦毕业远去。
岁月改变了多少人和事呢?饭桌上,我在观察你的“高年级帅哥”, 他发福了,西装革履,言笑晏晏,对于那一场单恋,他毫不知情,当然也不必知情。当年的青葱少年是现在某个单位的小头目,和我们见到的此阶段每个男人一模样,言辞圆滑,笑容夸张,偶有冷场,他用不痛不痒有分有寸的段子活跃气氛,给大家聊以尽飨。
看我叙述的你不要笑不要感慨和遗憾,对于半生不熟小心翼翼的大部分人而言,据说讲讲笑话说说段子是最安全的模式,不触及盲点,不捣人是非,不揭人隐私,打个哈哈,笑完乐完马上就可以抛到脑后。现在,我们也不会拿这个来点评男人的品味,因为品味这个东西没那么容易叫你看见,形而上的也许就是最不着调的,只是Fiona,我还是在不动声色里恶作剧般地挖掘了一些发现:高年级帅哥的眼神不复清澈,西装里的白衬衣很白但再也不是当年那样纯粹的颜色。
还记得吗,那一年《还珠格格》热遍大街小巷,我们没有时间完整地看；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曾经飞扬跋扈的小燕子成了如今知性干练的大导演,她拍的片子叫作《致青春》,很多人都追随者这部电影回想自己的青春,但是我亲爱的Fiona你不要紧张,我不会赶时髦在这里无病呻吟,悲叹青春远逝年华不再,谁规定的到了三十岁就应该收敛放肆的笑就应该历练坚硬的心?
我觉得叫作青春的那个东西应该有新的解释,它应该和心灵的丰盈纯美和自由舒张有关。
如果美好时代只是指备战高考的那一段时间,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事情!我们承受压力、莫名惆怅,我们暗淡大过绚丽、茫然多于从容……这会是青春最重的标签吗?你看当下,我们正经历的现在,不见得比过去的哪一天更糟糕,因为生活在让我们经历一些无奈的同时也教会了我们准确和敏锐的认知,我们变得从容,我们更加自信,也不再畏首畏尾迷茫不前。
亲爱的Fiona,有多少当年以为会意外的事今天不再意外,过了三十岁的我们,学会了平静地接受现实,学会了眼睁睁地看着不美好而力求内心的美好,在时光的夹缝中我们一步步走远了,但是内心总有被触动的那根弦。在黄昏空旷的操场上我们想象了那么多的未来,关于宝儿的糖果店、关于你和apple的果酱工厂,这么甜美的片段我们都敢回忆,都敢念念不忘,你说,我们的心真的会枯朽干涸吗? 要是有人再用年龄胁迫自己和别人的青春,不用附和也不必伤感了,因为真青春无需缅怀,伪青春才会速朽。至于“高年级帅哥”,他的每一阶段、每一个自己都是合适的,岁月和生活必须把他和他们变成我们不太喜欢而社会需要的标版,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下一次相聚时,继续对你的调侃——在那样的年岁里,你曾喜欢过一个笑容淡淡、眼神清澈、穿着干净白衬衣的“高年级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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