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我们不知有多少次要踏上遥远的旅程。旅途漫长,很多时候车窗外的仅仅是风景,与我们没有半点联系,所以旅途常常是让人昏昏欲睡的。但是,总有那么一座城,路过的时候,你是醒着的,炯炯目光几乎要通过车窗把一座城穿透。
远方的一座小城是我的母校,毕业多年,我竟然没有一次回到母校,倒是有一次路过那里。城市的变迁用沧海桑田形容,一点也不夸张。那座小城与我上学的时候相比,早已改天换地,难觅旧时踪迹。可是,这座城市的气质没变。我一直相信,城市是有气质的,和人一样。那座小城,平民质朴中带点散淡悠闲,我清楚地感觉到这种气质对我性格的渗透。在那里生活的几年,是我人生中最有华彩的几年。小城之于我,就像一位慈爱包容的母亲,也像一个风雨与共的朋友,或者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总之,我对小城的感情是复杂的。
路过小城,我记起一条条熟悉的街道,但是眼前的景象分明是陌生的。藏在城市街角的故事,在我的脑海中纷至沓来,似乎与自己的青春劈面相逢,有种想流泪的感觉。汽车在小城里折转,时光回溯,记忆逆流而上,冲撞着内心沉积的情感。
路过一座城,就是与故人重逢,多年的风雨蹉跎省略不提,只道一声,你还好吧!我没有下车,因为车子不可能为我一人停留,还怕我下了车,会迷失在记忆里,忘了今夕何夕。
还有一次旅途,我正在睡梦中,忽然听到一个地名。睁开眼睛,车窗外阳光白得发亮,城市在一片白光中有些恍惚。这座城市是名副其实的城市,我所在的小县城只能仰望它,低到尘埃里仰望。与此同时,我的一段低到尘埃里的爱情也发生在这座城市里。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来时,那么多大街小巷像一张大网,把我搞得晕头转向,我一路打听着寻找他的家,执着而又艰辛,没有什么比爱情更能让一个女孩一往无前的了。可是,他的态度始终不明朗,最后分手是他提出来的。我很长一段时间伤在爱情里不能自拔,后来他写过一封信,要挽回。我很高傲很潇洒地把信撕碎,让纸屑飞扬在风里。
经过他的城市,车内的嘈杂我充耳不闻,只关注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希望他忽然钻出来,多年后的他容颜苍老,狼狈不堪。但是,直到车子出了城,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我想,即使见了也认不出了吧。
写作中,我认识了一位文友。我们从来没见过面,只是在网上交流。可是他几乎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们无话不谈,那是一种悠然心会的默契。在我看来,他不是虚拟的,他的名字职业我都知道,如果在地图上,我还能清楚地找到他的坐标,锁定北纬与东经的度数——这个人是真实的。
那次旅途,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前面突然出现了他所在的地名,我心里忽然间被某种东西触动。我极目他的小城——那个绿树掩映中的小城,寻找着他文章中写到的影子,然而,一切都是陌生和渺远的。在他的小城边缘穿行,感觉他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之后是淡淡的惆怅。车子驶过小城,突然觉得,偌大的小城,对我来说,都是空的,空得只剩下一个人,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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