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处在一片热闹和一片冷清之间的空草地上,那是因为左边是杨树林,右边是一棵杨树。
在无眠的许多个夜晚,那一棵远离树林的杨树,就在眼前不停地闪现,而且摇晃不停,仿佛在它的周围永远有喜欢恶作剧的风。我见过的那一片杨树林,对这样轻微的风是从不理睬的,至多,晃晃树叶,给它一阵哗哗的嘲笑罢了,可是,于这棵白杨树就不同了,它在其中艰难地支撑着身躯,或弯弯地弓下,或倒向前,倒向后,更可怜的是做出一个极度倾斜的痛苦姿势,长久地不得歇缓。
一棵杨树与一片杨树中的绝大多数一样粗细,可是它没有它们那样挺拔高大的身态,它有许多分支,低处的被人频频折去,留下难愈的疤痕,上部向四周发展,枝的水平状生长让人感到它是在伸张每一部分身体,在诺大的空间寻找一个支点,去触摸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再看那杨树林中的树,是不缺少关怀的,一个个竭力向高空发展,争先恐后,要崭露头角。一个个都是非常自负和骄傲。
我对一棵白杨远离一群白杨的原因作过种种猜想,对分隔开它们的那一带空草地抱有说不清的情感,我特别希望那草地代表着一片海的意义,来倒伏在那一棵白杨的面前,承载它内心深处的倾诉,成为它一生的遐想与信心的起始点。空白的草地让一双双成年和未成年的脚平坦地通过,却使一个个追念自此断裂,再也无法向前伸延。于是,那一棵白杨白天晚上,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一群白杨,那一棵白杨独享着那一群白杨不能享受的随意生长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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