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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灵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5年11月30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


  ◎潘硕珍

  诗人伊沙说他从不向外语学院的教授低头,但他敬佩一位保姆,“闻名全校的张常氏/在我眼里是一名真正的教授/系陕西省蓝田县下归乡农民/我一位同事的母亲/她的成就是把一名/美国专家的孩子带了四年/并命名为狗蛋/一把鼻涕的崽子/随其母离开中国时/满口地道秦腔……”(《张常氏,你的保姆》)今天的秦腔,受到了流行音乐、快餐文化的冲击,演员们大多走下戏台,为庙会演唱,或被一些人家请去,为红白喜事助兴,类似于过去的唱堂会,秦腔已经真正扎根民间了。近些年来,我所在的县城,秦剧团解散了,秦腔爱好者们组成了秦腔自乐班,逢会演唱,吸引了不少观众。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我的故乡就悄悄兴起了这种习俗。不过,唱秦腔的人,不是下台的演员,而是吹鼓手。我是在祖母的丧事上,第一次见到唱秦腔祭灵的。掐指算来,祖母离开我已经11个年头了。那是1997年3月份,在炕上熬煎了半年之久的祖母,没来得及和亲人们道声永别,溘然去世了。我向单位告了假,骑着自行车去了乡下。四叔的大门上贴着白纸黑字的挽联:“山崩不顾林中鸟,船开不等岸上人”;灵堂门框上又是一幅:“辞别竟从天上去,再逢须向梦中来”。金童玉女身后又有一幅对联:“金童引上天堂路,玉女带进冷寒宫”,使人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这就是祖母的归宿吗?我匍匐着,跪在祖母的灵堂门口,庄重严肃地给老人家磕了一个响头,然后点蜡烛和面额很大的冥钞。坐炕上的几个男人,正在念颂民间宝卷,“身也虚来气也虚,气化清风肉化泥”(《观音菩萨宝卷·叹虚偈》),不会念经的人,齐声搭着佛号:“唵唔叭咪叭咪吽……”等他们歇气喝茶的时候,我掏出专门从县城音响铺子里买的佛教音乐磁带,放进四叔的录音机里,想用佛学院弟子们一声高于一声的阿弥陀佛,拾级而上般,超度祖母那善良朴实的灵魂升入没有痛苦没有忧伤的天堂。谁知道在场的善男信女们听了只摇头,“没有唱词,到底没有《十月怀胎》好!”
  点黄昏纸的时候,大姑妈掏腰包,请吹鼓手放下唢呐,坐在灵堂里,拉着板胡,唱起秦腔折子戏《祭灵》选段来:“满营中三军们齐挂孝,白旗招展雪花飘。白人白马白旗号,银弓羽箭白翎毛。文官臣头戴三尺孝,武将官身穿白战袍……”那人的嗓门略带沙哑,音调也较低,据我听来,水平赶不上磁带里的,可前来吊唁的男男女女,将门口围得密密实实,不闻鸭雀声。这让我很纳闷了一会儿,祖母一介布衣,竟然享受到了这么高的礼仪。转念一想,他们做得也对,在贫穷落后的西北活人,实属不易,告别人世的时候,何其悲壮!正如贾平凹说的,“农民是世上最劳苦的人,尤其是在这块平原上,生时落草在黄土炕上,死了被埋在黄土堆下;秦腔是他们大苦中的大乐……”(《散文·秦腔》)撕心裂肺的“哭音二六”或“慢板”,最能淋漓尽致地宣泄农民心中蜗居的痛苦和哀思。“你听听人家拉的这‘哭音慢板’,你往心里听,肠肠肚肚的都能给你拉了出来。”(《小说·秦腔》)丧礼就追求秦腔的这种催人泪下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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