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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在野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6年01月18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


  ■ 李 城

  香草美人,乃风雅骚客热衷的话题。他们或借香草赞誉美人,或自喻以示清高,大有谢绝人间烟火的意味。
  而我要说的,是植根于大地的真实花草。
  在我多灾多难的童年,记得有次大哥去玛曲做苦活,回来时竟然带着些香草——我是说我们的物质生活极其贫乏,他竟然带来了与吃饭穿衣无关的东西。他从行李中掏出一堆灰黄杂乱的野草,捏几根放在父亲面前的火盆里。随着微弱的呲啦声,轻柔之烟袅袅升起,神奇的清香便弥散开来。
  大哥叫它松香,我觉得叫它香草更好。此后每天清晨,父亲生火时总记着那香草,每次在火盆里少放一点,不想糟蹋了稀罕之物。满屋子充满那神奇的清香,虽然不能饱肚,但感觉头脑清醒,身心畅快。
  我们的山上有松香吗?满川满湾是农田,阳山的上半部是草山,却是被牛羊啃光了的,哪里能长香草。不过我们的山上有火绒草,牛羊不吃的,我们叫艾,放在火里闻着也香,只是比不上松香的纯。那种艾草通体白色,毛茸茸的叶片酷似兔耳,细碎的花瓣却不很引人注目,通常是叶和花一起捋下来,一下午能捋一口袋,晒干后装枕头,可以醒脑明目。
  我工作过的几个地方山上都有艾草,我一直用它来代替松香。采摘艾草的季节是六月初,最好是中伏三,老传统认为中伏第三天,就是最普通的野草也凝聚了天地精华,含着灵气。艾草晒干后用手掌揉搓,将松散的花瓣与绒毛状的叶片揉为一体,然后搓成一指长的艾条,放在干净的纸盒中。每天清晨点一根在香炉里,看着白烟徐徐升起,香味随之弥散开来,既浓烈又青涩,人就警醒起来,不敢怠懈。后来,清晨点燃柏枝和艾草成为我的习惯,甚至有一种仪式感,那片刻的宁静,带着人在缥缈的世界里徜徉。
  后来到了羚城,一度时间总是去四面的山坡上搜寻,看有没有松香。羚羊走过的地方,竟也不见松香的踪影。或许曾经有过,而今隐匿了它的行迹——许多有形的无形的事物,凡是让人觉着珍贵的,都难逃如此的命运。经人介绍,在西山之巅找到一种叫地椒的紫花植物,枝干很硬,似乎是木本,带回去放在火中,香倒是香,就是没有松香的清爽与飘逸。我试着将它按比例掺入艾草,结果味道含混不清。
  哪儿还有真的松香?总觉得不会再跟它有缘,只是忘了大河流经的玛曲草原。到了甲午之夏,一个偶尔的机会,在玛曲阿万仓见到了它的真容。
  当时,一群参加笔会的朋友在阿万仓乡政府西边的山包上拍照合影,那山包是一处天然观景台,黄河沿岸波光粼粼的湿地草原尽收眼底。突然一位久居玛曲的女作家来到面前,手中举着一朵紫色小花问道:李老师,认得是什么花吗?
  看看她手中的花,我摇了摇头。脚下草地上,大片大片在微风中起伏的,都是那种花。
  这是松香,她说。
  松香?真是松香吗?我急忙俯下身子,怀了虔敬之心,仔细端详它鲜活的倩影。条形叶片大多湮没在茂密的牧草间,唯那颀长的花茎伸展出来,粲然绽放出一簇簇紫色花朵,在高原一年一度的暖风中轻轻摇曳。
  于是在黄河首曲,在阿万仓草原的蓝天白云下,我躺在香草丛中,闭了眼睛,任自己在那水波般荡漾的香味中沉浮。是的,香草,如今只能存在于如此纯净的大野中,只能生长于这未被贪婪和机械蹂躏过的自然之地。
  带了松香的标本回来,对照植株和花朵特征,我终于在《甘南草原常见野花野草》中找到了关于它的记载。它的学名谓之甘松,藏语叫绑白,俗称香草。它生长于山坡、河畔阴湿处,既可入药,也可做香包,唯中国所特有。
  据说格陵兰岛冰层融尽之日,海平面将大幅上升,低海拔区域不复存在。那时候,黄河首曲湿地也将干涸,阿万仓观景台难免飞沙扬尘。其时香草何在?也许难觅其踪了。
  喜欢,珍爱,只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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