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江仙
太阳照进屋子,阳台上忘我盛开的花卉,让人感觉特别的温馨。放一曲轻音乐,泡几杯上好的铁观音,一家人坐在花丛边,看书、喝茶、闲谈,享受庸常浮生的清欢。
双休日,孩子在阳台的书桌上做作业,他躺在沙发里看中医典籍。我背对太阳坐在茶几前看《秦汉舌辩智慧》。孩子转过身,看了看我手中的书,在电脑上放了一首古琴曲。古朴而灵动的古琴旋律萦绕在屋子里,也进入耳膜抵达心海。于是文字与音乐融在一起,分不清文字进入音乐,还是音乐流进文字,让激烈的思想交锋辩论多了些温存。虽然悟不出先贤之道的深遂,却在一知半解的乐趣中隐约触摸了那个时代。在这温暖如春的阳光中,真想沿着时间的河流,回溯到几千年前的秦汉王朝,一睹豪杰们的雄姿英风和智慧谋略。回不到那个时代,我只能在时光的这头,以书为桥来走近他们。字里行间,如闻其声,如观其行,如见其人。在男权当道的时代,尽管女子的才情并不被男人们看重,可她们的才情和智慧却通过文字流传了下来,让后人叹为观止。
《汉书·外戚传》里说,李夫人病重时,汉武帝亲自去探望,她却蒙着被子拒而不见。对于满怀怜惜的汉武帝,她只轻轻地说:“我只有一事要请求皇上,请皇上好好照应我的儿子昌邑哀王以及我的兄弟”。汉武帝说:“夫人病得这么严重,恐怕难以痊愈了,你为何不当着我的面提出你的请求?”李夫人说:“女人不修饰好自己的容貌形体,是不能面见夫君、父辈的。我不敢以懒散丑陋的形貌来面见皇上。”汉武帝说:“夫人你只要肯面见我,我就赏赐你千金,并对你兄弟封赏高官厚禄。”李夫人说:“封不封高官在于皇上您,并不一定要见我的面容。”汉武帝又说一定要见一见李夫人的容颜,李夫人便侧身向里,哭而不语,汉武帝扫兴离去。
歌妓舞女出身的李夫人深知“以色事人者”的究竟,所以始终不肯面见汉武帝。她是不愿意以变丑的容颜来招致汉武帝的厌恶,而是让汉武帝的心里始终留下对她青春绝美的怀念,这样才有利于她的儿子和兄弟今后的命运。正如她所料,她死后,汉武帝因为思念她,对她的兄弟给予高官厚禄,还让画师画下她的画像挂在甘泉宫与他朝夕相处,以解相思之苦。这便是李夫人“病不见帝”的故事。
《后汉书·列女传》上说,扶风人马融的女儿名叫马伦,从小就有学问和辩才。马融家族世代都富裕,因此,出嫁女儿的陪嫁之物也就极其丰盛。这日,马伦同袁隗结婚大礼完毕后,袁隗在洞房笑对盛装的新娘马伦说:“妻子嫁到夫家只要穿粗布衣服料理日常家务事就可以了,何必装饰得如此珍贵华丽呢?”马伦说:“这是慈爱双亲对我的照顾,做女儿的不敢违背他们的意思。如果贤夫您要仰慕、学习名士鲍宣、梁鸿的高尚节操,那我也就跟着仿效少君、孟光,像她们那样做。”袁隗又说:“弟弟比哥哥先娶妻成家,这要受到世人的耻笑,而今,你姐姐还末嫁,你就先嫁,这样做好吗?”马伦说:“我姐姐德行高超,还没遇到优秀的配偶,所以至今末嫁,不像我这样浅陋粗鄙,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就算了。”袁隗又说:“你父亲南郡君学问道德深厚,文章又为一代宗主,他在所任官职的地方,却因家中有钱财而致使声誉受到损害,这是为什么呀?”马伦说:“像孔子这样的大圣人,还免不了武叔对他的毁谤,子路这样的大贤人,还有伯寮对他的非议。家父声誉受到损害,这是理所当然,不足为怪。”不愧是名门才女,面对新郎的一一质难,却在嬉笑之中略带善意地揶揄,如换了别人早就恼羞成怒,而马伦却兵来将往,有理有节,沉着应对。这对新婚夫妇连斗嘴也斗的如此才情丰茂。
合上书,环视窗外,已是傍晚时分。四周的雪在晚霞中格外炫目。寒风呼啸而过,楼前的白杨树不停地摇摆战栗着,而室内却温暖如春。金粉似的霞光照在客厅里,照在我身上,也照在这本书上。随时空消散了的她们,却在这清淡的时光中与我邂逅,让我品味到她们的智慧以及她们的幸福与温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