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
我出生在古洮州(今甘肃临潭)东北的大山深处,一个叫党家磨的小村。村子依山而居,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居住比较分散。因村里党姓人家在此地居住历史较早,人口相对较多,再加上村里有许多水磨,这个村便由此而得名党家磨村。村前有一条河,叫党家磨河,按这条河的流向和每户房屋所在地理位置的高低排序,我家是第三家,门牌号为“党家磨3号”,我想,它一定是和我有缘分的,所以我给这本诗集取名《党家磨3号》。 村子不远处就是黄河上游的第二大支流洮河,奔涌的洮河穿石门峡而过。石门峡半山腰有一个洞,叫喇嘛洞。小时候放牧牛羊,渴了累了就爬到洞里去喝水乘凉。就在这个洮河峡口,留下了我无尽的欢乐和难忘的记忆。2008年因“引洮工程”,这个小村和许多洮河边的村庄一样被迁移到千里之遥大漠深处的瓜州。当所有的亲人都难分难舍地离开故土的那一刻,我思绪万千,试图将这些写成一部长诗,但最终没有完成,深感愧疚。 我曾在诗歌《离开》中写道——
像飞翔的河流,我要离开故乡 离开三十年来酸涩的村庄 去寻找陌生的烟尘。在此之前 我沉默着,像一块石头经历着 被风化的疼痛以及暗藏的内伤 命运的马车就站在门外 我一边整理残存的手稿 一边以烈酒祭奠亲人沉睡多年的魂灵 收住眼泪,收住悲痛 像收住生命的缰绳。在不断地回首中 故乡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远 最后像两道深深地辙痕 一道是昨天,一道是明天 中间是夜色一样漫下来的痛
其实,故乡和亲人却在我心灵深处愈来愈重,始终难以释怀。后来,陆陆续续写了许多关于故乡的诗歌,并以此来慰藉我在异乡奔波时的思乡之情。 村子的周围有许多大山,比如大湾山、党家山、大坪梁等,有许多沟,比如水缸沟、觉昂沟、元桦沟等,有许多村庄、田地和父老乡亲,这些都在我的诗歌中多次出现,它们构成了“党家磨”系列诗歌创作中的重要意象。自这个村庄迁移后,汇集的洮河水在村庄旧址上自然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湖,根据原来的地名,大家都叫它党家磨湖。远远望去,湖面呈深绿色。一到冬天,湖面结冰后,党家磨湖便像一块巨大的绿宝石镶嵌在群山之间。我时常抽空坐车去看这片湖,时常坐在湖边回忆被淹没了的家园和远去的父老乡亲,以及遥远的童年…… 我在《党家磨湖》中写过这样的句子——
我业已习惯了这样静静地 静静地坐在你身旁 抛弃尘世的纷纷扰扰 只轻微的呼吸 没有人知道,你无边的蓝 月亮一样安静
有风吹过,荡漾而来的微波 月光般温暖,深情,沉醉…… 很多这样的时候 我忘记自己的卑微和岁月蹉跎 在你宽广而柔软的怀抱里 恬静的睡去,那时候 梦,月光一样轻盈
尽管党家磨村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她依然是我最真实的精神寄托。尽管“党家磨”现在只是一个符号了,但关于“党家磨”系列诗歌的创作,却倾注和承载着我全部的思想和感情。《党家磨3号》仅仅是一个缩影,也仅仅是一个开始。我想继续选择用诗歌的方式来真实地呈现出故乡的一切,她的贫瘠和渺小,她的挣扎和美丽,她的悲喜和梦想……让诗歌还原灵魂深处那个叫党家磨的小村,她是我身处异乡时无法割舍的归宿和家园。 当我整理“党家磨”系列诗歌的时候,故乡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一刻,我相信,故乡始终没有被迁移,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儿女,我也始终没有离开过故乡,我活在她的炊烟里,她活在我的诗歌和血脉里,一起在时光中不离不弃。 这本集子所选诗歌都是短诗,其中有些诗歌改动较大,有些原封不动。分了“风吹灵魂”“花开流年”“时光深处”三个小辑,在诗歌排序和分辑上有较大随意性,比如有的诗歌只能排在“风吹灵魂”一辑里,但有的诗歌却因没有显明的区别,就随意归入其中一个小辑。这样做,只是随性而已,像我的写作一样,顺其自然,不刻意和强求自己,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