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一排木板房和又一排木板房,隐藏姓名。 我坐在加羊家的土炕上,含蓄的青烟从炉子伸出古香的眼光。对于炕头的炉火,我认为它有几种心理准备:冒着热气的大茶,念叨一个名字,旋律里只有一个背影;窗外的雪山刻下一个年代,英雄的模样历经风霜;大铁锅里煮着刚宰的羊,羊的肋条还没有安定下来。 严谨的火炉在虚晃手势,向下瞭望,它知道桦木和火焰的较量。羊没有了斗志,开始放松神经,放弃了抵制正在宣讲理论的水。 窗外雪花飘过,炉子上升了一个高度,有意访问雪花的祖籍,它一贯怀念满山坡有骨头的雪花。 我认为,牧区炕头的炉火是一个接近现实的英雄,我的脸和手在接近火焰时,终于有了一个正确的名字。 蹲在锅下的炉子胸有大志,让羊肉的味道完成了酥油茶从头到尾的决心。 尕海湖 一只翅膀是垂直划过湖水的。 看水的一只鸟割伤了尕海,一朵水花喧闹起来,不知道怎样出击,迎着湖面的鸟,说不出最后留下的那个符号。 一群水草集体失眠,对着月亮竖立耳朵,发表了聆听的理由。 这个早晨,鸟的步子太快,它听不到杂音,羽毛不带一点儿浮尘,看看清风带头飞起,想让翅膀在风之上,搬动远处显赫的时光。 岸边的石子一个接着一个,多年固守自由,被时间淘尽了,就自称为英雄。 一条小船渐渐驶近,船上的卓玛姑娘嘴里唱着听不懂的歌,空气已经下降,依偎在一首歌里,阳光舒展,有深情的姿势。 我尊重这些水、青草和刚刚到来的人,一道云彩向我走来,又一道云彩也向我走来。 在冬天 在甘南,冬天多了,就成了一种威胁。 窗外的雪山有多种表达,现在沿着空气中的风滑行,始终相信有足够的力气改变存在的失明。 风在天空附着理想,凑足了单纯的水珠,然后回到雪花之中。 寒冷的日子走过一个又一个,它想要说的是,在乏味的空气里,不要失去心灵、植物还有雪花内部的温度。 雪花在清晨飘下,它的语言与手臂奋力张开,在寒冷里战斗。 是的,雪花一直都是我的战友,为纯粹、远方、朴素而作战。 “要记住,朴素的环境是我的需求”,这句话先由雪花说出。 关于森林的历史 森林里埋伏着长久的日子。 习惯用高处的阳光遮挡低处的阴影,如果流动的空气让我告别错误,我就用一朵花的勇气,袒露心声。 森林在庞大的时空里,穿过乏味的阳光和星光。一只鹿投来上个世纪的眼神,有形状的角直指毫无形状的事物,要是我可以看到重生,我就潜伏在明天里,做未来的美好生命。 一道山泉在不断地告白中,说着昨天的花香明日的禁锢,它允许香子、狐狸与狼之间的战争蔓延,允许树木成为最朴素的感情和记忆,甚至允许一双眼睛透视蓝天、云朵和一排大雁。 草地、树木、时间它们之间感情完好,直面微笑、触摸,医治内部的往事。 “在以后的日子里,要尊重新生的契约”,森林里有语言,这是它们共同的观点。 这样说了,我也可以疗伤,可以模仿行走,可以与远方的高山流水,相敬如宾的生活。 留在甘南过冬的鸟儿 可以明确的说:“冬天,提心吊胆的事物里,没有麻雀”。 我熟悉那些固执的秉性,包括冬天和麻雀。 阳光、积雪和衰老的草木,在我眼前晃动。 “我们为了喜爱而存在”,它们叽叽喳喳表达着热爱的语言。 早晨醒来的麻雀听惯了风中的台词,为了意义奋斗终生。那些血管里留不住勇气的鸟儿,早已离开甘南,坐在南方的石头上,出现了无知和依恋。 大雪压着惶惑的树枝,一群麻雀压着大雪,晃动无所适从的冬天,告诉树林里正在努力的生命,“寒冷绽放美好”。 麻雀如果走了,也去了南方,冬天就完了,甘南将一事无成。 你不去寻找生命,生命便是寂静的。 一次遇见 太阳落山的声音,在僻静处遇见了真实的乳汁。 十几头牦牛有十几种形状,靠近如血的残阳,交换目光。 柔软来自尊重的体内,通过完玛草姑娘的十个手指,把集体的香堆积到桶里。往日的苦难在身体之外,能够保留的是整齐的乳汁。 这些自由之中的牦牛,任意扩张肢体,一个接一个,重复善良的秉性。 “这些都是我的亲人,我熟悉每张脸的耐心以及激越的抒情”,完玛草的声音从她乖巧的手指发出,这双手长期弹拨着牦牛的记忆,一些有理由的亲情,在日出和日落的时刻,不惊不宠的把柔软的曲子演变成一场使命。 傍晚的彩霞用热爱的方式,把完玛草平静成一个符号,山坡下的尕绍麻村被一道道炊烟深深浅浅的穿越,等牛羊回到圈里,尕绍麻属于未来传说中的一个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