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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牛抬杠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6年05月02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敏奇才


  □敏奇才

  河沟里开始飘起柳絮的时候,正是清明前后。庄稼汉们一个冬天焐黄了的尻蛋子再也挨不上火烫的土炕,手脚忙乱地操持起农具,开始了他们该干的事。于是,二牛抬杠翻出了一片又一片黝黑的沃土,浓烈扑鼻的清馨铺天盖地的簇拥着庄稼汉们,浸润着脾脏,活泛着庄稼汉们的心境。
  父亲是庄稼汉里的急性子,也是庄稼活里的行家里手,在别人还没有活动手脚的时候,他已操练起各种农具:敲敲榔头,擦擦铁锨,楔紧各样农具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松动,也擦去了隔年的污垢。一年之际在于春,他要在新的一年里搞出些新的名堂来。父亲一辈子是个不服输的人,包括侍弄土地他也未服过输,他一生信服的道理是能有付出必有回报。作为农民,他也知道这么条最简单的道理——二月里人胡弄地,八月里地胡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特别注重春天里人对土地的精心侍弄和八月里土地对人的厚报。因此,经他手侍弄过的土地从来没有亏侍过他,也没有让他失望过。他是急性子人,心比土地要活泛的早。活动手脚的时候,不管是男女老小他都要求勤勤快快,把庄稼务操好。人闲地不能闲,这是庄稼人的本分。对于务操了一辈子庄稼的父亲来说,人不能闲,地更不能闲,这是他的本分。
  地里的活本应由三弟和他媳妇干就可以了,但父亲对三弟有许多不放心,常说现在的年轻人爱装人,也爱糊弄人。糊弄人也罢了,但万不可糊弄土地,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三弟是读过三年初中的,未能考上高中,因此回家务农,但对于一辈子蹴在农村很不甘心,出了几次远门去打工,做生意,就是没有上路,终于窝了半肚子温火,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顺手,做庄稼活更是大脚大手,粗粗拉拉,不是十分的用心,很招父亲恼火。
  但更让父亲恼火的是三弟做生意亏了本钱,带着一身不愉快和羞耻回了家。一个大男人,闲在家里是要闲出一些故事来的。三弟不愉快就要撒气,媳妇和牛羊等牲畜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撒气筒。父亲不止一次地训他是笨熊,没球本事。越是这样,他就更与人与物对着干。一次,他犁地种大豆,父亲让他犁浅一点,他的脖颈又犟上了,把犁铧插进生土里让牛死拽,结果铧尖钩在了生土层下的一块大石板上拽断了杠头。那杠头是父亲进林找寻了三天才找到的红桦杠头。断了杠头,犹如撕裂了父亲的心,父亲整整惋惜了一年,也叹息了一年,到后来谁也弄不清楚他是叹息杠头还是叹息三弟的二杆子径道。
  总之,三弟是伤了父亲的心。
  脚踏犁沟踩着润土翻熟了生土的父亲也许从断掉的杠头中悟出了些什么。
  父亲从房檐下取出新片的二牛抬杠,用胡麻草把杠头轻柔地像老人抚爱孙儿一样亲切无比地打磨了无数遍,经他手打磨的杠头圆润、光滑、明亮,他声言今年要亲自驾驭二牛抬杠犁地,怕三弟再次弄坏他千辛万苦找买来的新杠头。
  父亲显得越来越老。儿女们谁再忍心让年迈的父亲扶住杠把犁地呢,若是那样,邻里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会用唾沫淹没我们的。但父亲仍然雄心不老,让他歇下来,可他却闲不住,又扛着榔头在地里打起了胡基,扯起了冰草。他生来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他没有权利给自己休息时间,更无权利停止劳作。
  父亲是闲不住的。
  我在父亲躬身打胡基的瞬间看到了我的影子,真真切切的,不是虚幻,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农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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