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
那只旧钟表,挂在墙上
在黑暗中,像母亲手中的
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地
将黑夜一点点,一点点剪掉
直到剪出一声声鸟鸣
晨曦般倾泻下来
母亲才放心地背着背篼,悄悄出门
一头扎进山里
继续咔嚓咔嚓地剪个不停
直到将日子剪得窗花一样美好
直到将我们剪出人形
直到把自己剪成一张弓,一座桥……
我们从桥上走过,每朵浪花
都有着剪刀的光芒,脆生生地响
每片叶子都是我们的孩子
那么多叶子从树上跑下来
像是从教室里、家里、村庄里跑出来的孩子
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在空地上嬉戏、舞动、奔跑……
起风了。他们,呼啦一声四散逃离
又呼啦一声围在一起
那些扬起的灰尘,落到头上
头发就白了,落到眼睛里
天就黑了。他们欢呼着,又似乎在哀嚎着
将我们一一埋葬
每起一次风,我们就被重新埋葬一次
直到他们,被后来的灰尘埋葬
我们才重新围挤在一起
在另一个洁白而寒冷的世界里
想起,并聊一些温暖的话题
一颗石头
溪水有清澈的语言,茂密的青草和野花
挤在一起。脚下的泥土
保持着湿润的秘密
一颗石头,拳头一样攥紧自己
露出棱角。起初,你先听见
骨骼冰凉的孤独
但你拥有存在的权利,和时间
和阳光,抱在一起
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乡
在一滴水里,在草丛里,在泥土里
在灵魂里,也在风里……
每一次回头,你就从故乡的泥土里
钻出来,锋芒毕露
途经定西
一定有阳光,撕开了云层
打在背上。炙热的痛蔓延开来
接着,有无数缕阳光
一条条打下来,它们,拼在一起
有着黄土的颜色,皮肤一样
但痛,不在肉体上,而是在心里
树木和水一样珍贵
一棵树迎面跑来,伸向天空的手指
像飞翔的翅膀,瞬间消失在身后
或遥远的天空里。每消失一次
后背就被皮鞭一样的阳光,抽打一次
但血,不在伤口处,而是在心里
过漳县
雨还在下。大部分的农作物
都收回粮仓,躺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只剩下,一片一片的玉米
高出时光和河流,掠过车窗
她们,站在贫瘠的土地上
认真地,使劲地,活出金子的模样
但她们,一定有风的冰凉,雨的忧伤
也一定有火焰一样的翅膀
你看,她们在雨中彼此抱紧身子
她们的爱,被雨洗得耀眼发亮
金灿灿的光芒,穿透雨幕和窗玻璃
烧得心里,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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