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明
我喜欢打开窗户,通风换气,增加室内光线。浅黄色的树叶飘进来,安详地躺在地上、床上、书桌上,我将他们收集起来,久久舍不得扔掉。“一叶落知天下秋”,新陈代谢乃大自然的规律,谁也抗拒不了。岁岁秋风,年年落叶——“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人生酷似树叶。春天,生机勃勃；夏天,繁荣茂盛。小树终于长成大树,大树就靠这些树叶来维持生命,实现自己的梦想——盖高楼、托火车、撑矿山；涵养水源、调节气候、防风固沙等。“最是伤心秋已到,虫声唧唧不堪闻”,成熟预示着枯萎,开始由鼎盛走向衰败,一部活脱脱的人间万象《红楼梦》。季节更替,树叶从萌芽到凋谢,岁岁年年,人由少男少女而白发苍苍。这中间是怎样的一种过程啊,幸福总是虚浮易忘,而苦难总是刻骨铭心!一片又一片落叶飘下,是为母亲树干减轻负担,还是为翌年新芽萌发张开另一片华盖?
“秋风秋雨愁煞人”,“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不只是失意和萧杀,更多的是忧伤和思念。相识的时候在深秋,雨中,你打着一把红雨伞,穿着一件红毛衣,我们从图书馆到教学楼,中间穿过花园。相知亦在深秋,操场、河堤、林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离别依然在深秋,凄风苦雨中,相顾无言,唯有祝愿,“轻轻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思念如酒,愈酿愈浓,又是秋天,为什么收不到你的来信?阴雨绵绵,远方的你可安好?电话总是打不通,多想听到你温柔的声音,是线路出了故障,还是我记错了号码?其实邮局就在你家对面,中间横隔着不足十米的柏油路。思前想后,何不“一片红叶寄相思”呢!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皓月当空,母亲在小方桌上摆好亲手做的月饼,自家产的蜂蜜、核桃、苹果,小院里静静坐着一家人,谁也不出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我何尝不想如期而至,和母亲说说话,帮父亲干干活,只是想的到而做不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实乃人之常情,明月啊明月,请你捎去游子远方的问候和祝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一语道尽秋的苍凉和寂寞。秋象征着肃杀之气,难怪我国古代执行死刑一般在秋冬季节。“莫道桑榆晚,红霞尚满天”,在落日的余晖里,一位身穿着红毛衣的小姑娘正在串树叶,她边走边捡,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行人匆匆,都不屑一顾,因为落叶无甚用处。一位老大爷,迈着稳健的步伐,慢悠悠的跟在小姑娘后边。她又串上几片落叶,偷偷的笑着,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小女孩哪里知道爷爷的心思——“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那是怎样的境界和雅趣呵!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一片片红叶在秋风中翩翩起舞,旋转着优美的身姿。“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情,顷刻间溢满心田,是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时候,漫步在阔叶林中,纤尘不染的红叶,是谁用蘸湿的毛巾擦过,谁又能忍心去践踏?是呵,那是“叶落归根”的悲歌和心愿,“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洒脱与勇敢。“落红不是无情物”,你也许会想到,一些落叶已被秋风、流水送往异乡他国安家落户,“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思念,自然是伤神的。然而,这些落叶呢?是否“天涯流落思无穷”,是否“斩不断,理还乱”?或者,“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才是落叶真正的情怀!又一阵劲风驰过,又一层红叶落下,干枯的残枝稀里哗啦地掉下来,树林在顽强的搏击秋风肆虐的进攻,一次又一次,“树欲静而风不止”。岁月无情,落叶无数,我将是其中的那一片呢?又将会飘落在哪里呢?
“霜叶红于二月花”,阅历和经验弥足珍贵。在一个清冷的夜晚,一位先哲乘风踏月而去,谆谆忠告回响在深秋如银的月色里——
花朵的事业是甜美的,
果实的事业是尊贵的,
让我们做一片绿叶吧,
绿叶的事业是高尚的!
秋风阵阵,阴雨绵绵。落叶沙沙,愁思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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