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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尕秀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7年06月29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完玛央金


  ◎完玛央金

  来这里,什么都无须带,备一顶帽子,一把雨伞足矣。
  一顶帽子,在艳阳天,帮你阻挡海拔三千四百米高原上的强烈的紫外线,一把雨伞,替你遮掩不期而降的浸骨的雨水。村道及纵横小巷平坦洁净,皆铺以青砖和石板,绕村一周,鞋底不沾星点泥土。村前公路边的草地,也开辟出了弯曲的小径,围以低矮的木栅栏,安静诱人,召唤你的脚步任意去徜徉。高大的松柏被搬迁过来,由挺拔的高山到平展的草原,尝试一种陌生的生存。尕秀牧村,坐落在一个名称晒银滩的平缓山凹,二百来户人家,户户门面修建一新,院子里新房矗立。晒银滩,汉语意即聚宝盆,这里,古往今来,注定就是要走进人的心灵的地方。
  如何叫人如此牵挂?四十年前一批青年学生响应中央号召来此插队锻炼,他们做民办教师,做文书,做会计,与尕秀牧民同吃同住,去牧场,放牧,挤奶,打酥油,擀毡。他们脱去汉服,身着藏袍,打马追逐野狼,尕秀的牧民请他们到家里,拿出珍贵得珍珠一般的大米,煮肉粥给他们喝。帐篷里是如此的寒冷,每个清晨被冻醒,棉被头和自己的眉毛鬓发,已结满白霜。凶猛的牧犬不知何时钻进了帐篷,就站在头顶伸出冰凉的鼻子嗅着自己的前额。这样的情况下绝不能喊叫,牧人早已叮咛过,千万要镇定,不动声色,牧犬探试一会,会自动离开的。于是,慢而又慢地缩进被窝,慢而又慢地溜到脚底,窜下被窝,摸出帐篷,一溜烟跑开,一边高声呼救。于是,就想家,给村上递上假条,回家。
  村子距公路很近,公路上常跑的是拉木头的大车。这些车组成车队,昼夜兼程,从山大沟深的邻县迭部驶来,要驶出草原,把木头运到草原以外的内地支援国家建设。牧民在一只羊腿上贴上布票,见远远有车驶过来举起羊腿跑上公路,不断挥舞,帮知青拦车。牧民四季穿皮袄,鲜用布,布票便攒了下来。于草原之外的人而言,布票是稀缺货,一家老小指望它穿衣或兑换鸡蛋什么的。司机老远看见肥大的,贴着花花绿绿布票的羊腿,踩住刹车减慢速度,把车停下来。知青们赶紧扒车,是男孩,爬到车槽里的木头堆上,是女孩,被让进驾驶室。司机拿过羊腿翻来转去看一眼,放到驾驶室女孩的脚下。司机冲后面车厢吼一声:坐好!掉下来不管!男孩子们哄笑道:好了,坐好了,开车吧。啪的一声,司机关上车门,开车走了。坐在车槽子里木头上的男孩子们走好一会,还看得见牧民跳下公路,慢慢朝村子走去。
  那种布票现在还有出现,被平平展展地压在尕秀一户牧民新房中一张亮铮铮的茶几上的玻璃板底下,一个小男孩趴在茶几上,扑闪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院子里。他胳膊下的玻璃板底下,还压着多年以前一角,两角,一元,两元的纸币,一两,二两,半斤的粮票,一个彩钢铺的电话号码,一张盖有鲜红印章的藏文公函。公函或是通知或是协议或是公告。这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这些当下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就安静地匍伏在小男孩的胳膊底下。这一片丰富实在的生活,跨越了两个世纪的四十年,似一艘船,还在向前航行。
  这个男孩必然是他的家庭,甚至是尕秀村未来生活的掌控者,建设者和享受者,他的父母不能呆在刚刚建好的新房里,他们要去牧场照看牛羊,养护草场,小男孩要与爷爷奶奶留在新房子里,在村里上幼儿园,小学,在完成一天的学业后,和爷爷奶奶去村子中央的小广场上转经筒,念嘛尼,晒太阳。天很蓝,云很低,仿佛伸手就能攥在手里,举目四望,草原宽敞得没有边际,把一颗心拉扯得好大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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