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 冬
哑的村庄 哑的荒凉大道 之后就能看见哑的人
我们坐在牛车上 要经过桑多河
赶车的老人 他浑浊之眼里暗藏着风雪
河谷里的水早已停止流动 它拒绝讲述荣辱往昔
雪飘起来了 寒冷促使我们 越来越快地趋向沉默
仿佛桑多河谷趋向巨大的宁静
(原载《诗刊》1999年第5期,入选《99年度最佳诗选》)
苏鲁花凋谢了
苏鲁花凋谢了 从南面的卓尼到北方的黑措
黄蜂在山梁上飞来飞去 新生的羊羔感受到了土地深处的沉寂
妈妈呀,为什么你赫色的乳头 流出了红罂粟的液汁?
我的眼睛因秋歌而湿润 我的心因瘦弱的花瓣而开始忧郁
(原载《诗刊》2006年3月下半月刊,入选《2006中国年度最佳诗选》)
我的父亲
去年此时他就老了,蹲在墙角吸烟,脸色发黄 抽第五根烟时,他的手颤抖着,划不着火柴 我就站在他身后,只隔着一堵墙。我帮不上他的忙 太阳照在他身上,像照着一个形貌衰老的婴儿 风吹在他身上,像吹拂着一杆失去红缨的老枪 想起三十年前,十一岁的我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的 翻越桑多山时,我倒在风口。天阴得令人发慌 他站在我身后,一边吸烟,一边看着我发笑 太阳也照着我,像照着一个懦弱的老人 风也吹在我身上,像吹拂着一粒尘埃般的希望
(原载《星星》诗刊2013年第8期,入选《2013中国诗歌选》)
冬至那天的酥油灯 水流不再激越,慢腾腾地流淌 枯树,伸出干裂肃杀的枝桠,力图缓解风的速度 蚂蚁深匿在又聋又哑的地下 显然就是我们人类忧心忡忡的样子 衰败伴随着时间的消失,已静静到来 人走屋空的冬至,不像一个节气,倒像一种宿命 在蓝天、雪野和踏板房拼凑出的寂静世界里 人们都能感受到的时间,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阿妈呀,但你还是像十年前阖家团聚时做的那样 点上了温暖吉祥的酥油灯
(原载《中国诗歌》2016年第1期,入选《2016中国年度诗人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