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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 条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18年07月23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吴晓怡


  □吴晓怡

  家有一栋楼。
  这楼是在千禧之年的时候开始盖的。因为那时地多房少,所以没多久就招满了租客。
  与一般房东一样,我们与租客签订了简单的合约,但不同的是,我们的房租比附近的低,很低。年幼的我曾问过这其中的缘由,父亲沉默后只说了一句“他们大多来自外地,来这工作不容易。”
  那时,周围的房东总会说三道四,嘲笑我父亲不懂商机云云。父亲从来不屑去回击,他让我不要理会,因为“事实和行动远比嘴上功夫来的更实际。”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是不善言辞的父亲的善良。
  在那个电梯不流行的时代,我们家起楼的时候只盖了楼梯。不同于普通的瓷砖铺成的楼梯,父亲在公共楼梯铺设了大理石板,并且在每阶上还铺设了三根铜条。
  然而没多久,这铜条就成了街坊的笑柄——镶在大理石里的铜条被人刮走了。不知是因为没关紧一楼的大门的原因,还是因为小偷太猖狂了,在第一个星期里,每阶的铜条被收刮了一大半。
  街坊们都和我说:这年头的铜那么值钱,谁会那么傻,把它镶在公共楼梯里啊?那时候的我受不了邻居们的嘲讽,飞奔回家,一心只想大声地质问我父亲为什么要做那么傻的事。
  正当我刚踏进一楼的大门,竟然看到父亲正带着工匠在铺设新的铜条。气急败坏的我冲着拿着铜条的父亲大叫“你还没被人笑够吗?”说罢,还将他手里的那些铜条摔出去。
  父亲和工匠们被我的行为惊讶到停下了工作。尤其是父亲,他将手中的工具大力一摔,心中的怒火在他的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紧闭着双唇,用眼睛严厉地瞪着我,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喷射出火花。
  工具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叭!”的一声如雷鸣般回荡在整个楼梯间。
  父亲抬起了右手,直直盯着面前的我。愣在原地的我呆呆地看着那只黝黑的手,往上的手臂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刮痕,新的旧的都有,甚至有的开裂的刮痕还渗着鲜血。
  朱红色的血滴映在我脑海里,那抹红新鲜的摄人,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心房,拷问着我的良知。我知道自己伤害到了父亲。
  窘迫的我只能用逃跑,来掩饰内心的羞愧。我不断地跑着,拼命地跑着,直到天台才停止。坐在天台上的我觉得很委屈,但我不解父亲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扎眼的夕阳刺入眼睛,我才意识到了已经过了许久。东边的天空已经暗沉了大半,西边的天空还在挣扎着。
  油柏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周围渐亮的灯火,我的世界却安静了下来。这时,厚重的脚步声却从楼梯间传来,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我父亲。
  父亲静静地坐在我旁边,拿出了烟和打火机。在准备点燃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叹息了一声后,默默地放下了打火机。
  晚霞还在朝着西边聚拢,太阳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终究是父亲先开了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铺设铜条吗?”我转向了父亲,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我们这栋楼有多少个老人吗?”父亲又问道。
  我有些错愕,不知父亲为何提起这些。
  “你还记得隔壁那一栋四楼的刘大爷吗?”我点了点头,那是一位慈祥乐观的老人。
  “你没发现他最近都没出来散步了?”父亲的视线飘向了远方。
  仔细想想,之前那位每天都会笑呵呵地和我打招呼的大爷,最近似乎不见了他的身影。
  “他住院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父亲眉间紧皱,长叹了一口气后习惯性地拿起了烟和打火机,打了几下打不着后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夕阳使得气氛缓和起来,和着微风,轻轻地拂过脸庞,柔柔的,暖暖的。西边聚集的鱼鳞斑逐渐疏散开来,散成一片一片温暖的云朵。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铺设这些铜条的原因。”不用多说,寡言少语的父亲一向不屑解释。因为,他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总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夜幕已经完全落下,夜晚的风带来阵阵的饭菜香,空气中混杂着装修的尘土的气味。夜色含着微凉,但却夹杂着淡淡的人情味。
  崭新的铜条透着低调的光,细看,却微微的带着沁人心脾的暖。铜条看似只是阶梯上单纯的铺垫,可谁有想过,在那铜条中,蕴含着父亲的一片深意。
  也许人间甚是薄凉,也许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但我们要相信,只要心怀善念,尘世也可是田园牧歌。
  父亲用这些铜条给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节课。
  他人的看法或许重要,但却不应该成为左右自己行为和想法的理由。人心贵在善,贵在诚。倘若每个人都能重视自己的真心,倘若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便只是小善小举,却也能为这干枯的世界增添几分水墨韵味。
  即便这世界干枯如荒漠,我们也应怀有一颗善良感恩的心,将这世间的美好用心篱围筑,将其化为时间的珍贝,抑或是岁月的期许。
  待这份美好如初见,仅如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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