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
小城的夏日在长长的期盼中来临了,放眼小城周围的远山,绿色覆盖着被荒芜吞噬了漫长时光的群山峻岭,在葱葱茏茏中抖动出小城的灵动与秀美。漫步在近郊的草原上,满目的格桑花已悄然扮靓了高原小城的夏季…… 在夏日的花海里,搁浅了的记忆,又被草原上朵朵开着的花儿扰乱了心绪。忽然想去看看那片沉醉了我少女光阴中的花海,拾起那些曾经令我快乐无比的幸福时光。心有灵犀有时是很奇妙的事儿,蕙表姐又在这时从苏州打来了电话,她说从小城的宣传片中看到满山遍野开放的格桑花,她的心就飞到了小城,她想小城了,想我了,周未会携孩子来草原,让我一定等她。放下电话,我竟然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地想流泪。 蕙表姐的母亲是苏州人,而我的母亲是大连人,50年代两位妈妈响应党的号召支边西北来到了小城,在高原上结下了金兰之交,我和蕙表姐的缘份就这样天注定了。姨姨常唠叨的说从我呀呀学语时几乎天天与蕙粘在一起。我俩一起长大,一同上学放学,在形影不离中送走了我们的童年、少女时光,只记得屋后矮山中那大片软软的草地和在风中轻轻摇曳的格桑花时常紧挨着我们,那片草地与花海像我们生命中另一个摇蓝,陪伴我和蕙表姐成长。 有太多太多的故事藏在草地花海里,又有多少年少的秘密我们与花儿耳语,与草儿呢喃。 依稀记得,大概是上小学四年级的那个夏天,第一次跟着院子里的大孩子爬上了屋后那座矮山。山上大片开放的花朵,使我和蕙表姐兴奋不已,像找到了一片乐土,再也割舍不掉对这片花海的喜爱。 一直盼着暑假的到来,假期第二天的午后薄薄的云层挡住了蓝色的天空,阳光并不炽热,但我和蕙表姐却心如盛夏,燥热难捺。大人们上班了,我俩终于悄悄地又爬上了屋后那片草地花海。满山大片开放的粉白色、紫色、黄色的花朵像一幅大大的油画放在了山间草坡上,美极了!我和蕙表姐疯狂地奔跑着、叫嚷着摘下一丛丛盛开的粉白色“打破碗”花儿,一屁股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爱不释手地编着花环,我就近摘下开在身旁的小黄花、小紫花夹杂编在花环里,戴在表姐头上,表姐宛若漂亮的小公主,扭动着身躯在绿毯上舞着从电影《流浪者》中学来的印度舞蹈,样子又可爱又好笑,我在草地上笑的前仰后合。天渐渐变得灰暗,我们才溜下了山。 几天后我俩又溜上山,蕙表姐准备了一瓶水和一个馒头,看来她是打算在这里玩个天昏地暗才肯回家。硕大的绿地毯成了我们表演的大舞台,避开同学家人,无拘无束地模仿朝鲜电影《金姬和银姬的命运》中的人物演戏,演遍了剧中的人物,累得趴在草地花海里大声喘气,肆无忌惮的大笑。疯玩中,遗落了我最心爱的蝴蝶发卡都浑然不知,回到家还遭到母亲的责备,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我俩对这片花海的挚爱。从此便与这片花海结下了深深的情愫。 在成长的岁月中,守着寒来暑往,在春日里盼着夏天快点来到,望眼欲穿地看着小草浇过几场雨水后,慢慢长大妆绿山野。渴望着那片花海今年花儿绽放的更多、更美。随着年龄的增长,心绪的增多,那片草地花海已不是我和蕙表姐撒欢玩耍的乐园,而成了我们青春懵懂期的精神家园。 进入六月中旬,高原小城迎来了最美的时光,蕙表姐常在晴朗的星期日午后拿着太阳伞叫我去屋后的那片花海读书。在这里我第一次读了陆游的《钗头凤》,第一次大声诵读《致橡树》,趴在花海里看懂了《第二次握手》的故事,学唱电影《小花》里的插曲“绒花”,空旷的矮山花海里飘荡着“世上有朵美丽的花呀、那是一朵美丽的花……”歌声中绽放了我和蕙的芳华,也映出满山遍野格桑花的唯美。 我们躺在花海里,仰望高原蔚蓝色的天空,嗅着格桑花的芳香,在心底憧憬着美好的爱情,对着空旷的山野,看着顽强开在高原上的朵朵花儿,诉说着我俩的秘密,让花儿分担我们的忧愁,与花儿一起成长。 十七岁的那个夏天,我们搬迁到了远离矮山的地方,又过了一年,蕙表姐也随父母回到了苏州老家。我也再无趣去草地花海了,蕙表姐走了,心仿佛空了。 表姐如约回到了小城,我陪着她爬上了矮山,蕙表姐看到盖在花海边上的民居,当年大片的花海如今只剩下一小片时,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失望。我们坐在草地上,我安慰她说:“小时候咱们看世界很大,长大了我们看到的世界变小了,这符合自然规律,心有多大,花海就有多大。”表姐轻轻摘下载着她和我美好记忆的“打破碗”花儿动情地说:“我不单单是为了来看花,屋后的这片花海里藏着我的梦,承载了我青春时的酸甜苦辣,记录了我的青春故事。每次仰望天空,总会想起空旷的蓝天教给我的豁达性情,顽强的小花教给我的坚忍不拔。”在苏州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蕙表姐依旧如小城的人,亲切、淳朴,我懂她的心思。 我带着表姐来到九层佛阁的山后,在大片怒放的花朵间表姐迷醉了,许是她又找到了屋后的花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