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明礼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粮食产量低,农村生活过得很艰难。大部分人家的餐桌上,以玉米、高粱、红薯为主,即使精打细算,有时候也会青黄不接。为了多弄些口粮,麦秋之后,人们多会到地里捡拾遗落。小时候拾麦穗的情形,时常会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呈现。 那时候,学校放麦假,尽管是小学生,也要参加生产队劳动。当然,拔麦、割麦、打场这样的活干不了,主要任务就是拾麦穗。大人们在前面收,小孩们在后面,把遗落的麦穗一棵棵捡起,颗粒归仓。 麦收季节,烈日炎炎,空气干热,晒得浑身冒油,却充满欢乐。大人们一边干活一边调侃说笑,我们这帮孩子则边拾麦穗边打闹,还会去逮蜻蜓、追蝴蝶。田间休息,大人们凑在一堆甩扑克,小孩们便在机耕道上画上格子,玩“龙方”“茅屎窖”“三声大炮”之类的游戏。中午饭家家送到地头来吃,在树荫下,烙饼卷小葱、臭鸡蛋,就着井拔凉水,那是儿时最美好的舌尖记忆。 麦地清了茬,生产队才允许个人捡拾麦穗。人们自是不会放过一年中这唯一能补充家里细粮的机会,一早一晚和歇麦晌的工夫,大人小孩全跑到地里,背筐挎蓝,瞪大眼睛四处寻找。男的无论大人小孩,一般都光足赤背。正晌的烈日如火、麦茬似钉,晒得脊背火辣辣的,不小心踩到麦茬上,钻心地疼。然而哪顾得这些,人人心里只想着麦穗,眼里只盯着麦穗。出来一趟,能捡得三斤五斤便很知足。聚沙成塔,一个麦季下来,也能拾到几十斤。今天看起来,这似乎微不足道,可打在那个年代,能解决很大问题。晚上,后背开始针刺般地疼。小孩子肉皮嫩,第二天便脱掉一层皮,但是全然不顾,照样会赤膊上阵。 学校也来“趁麦打劫”,布置的作业中会有一项是拾麦穗,开学时上交,每人至少三斤,超额有奖。这是一场不是比赛的比赛,为了完成任务,争取好名次,上进的孩子会起早贪黑,去田间地头,顺拉麦车辙,到麦场旁边,翻麦根堆垛,只恨没有“麦穗探测仪”,不放过任何角落,把遗失的麦穗一株株捡起,将散落的麦粒一颗颗摄起。前三名的同学,能得到一张奖状和笔、本之类的奖励。记得有一年,我为了得到奖励,开学时从家里的粮柜里偷偷挖了一升麦子。奖是得到了,但却被父母惩罚,连吃了三天的红薯面窝窝头。 转眼几十年过去,如今的乡村已几乎见不到拾麦人。童年拾麦穗的往事,永远封存在时光的隧道里。然而,“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古训,却不应如沉甸甸的麦穗,遗落在人生的旷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