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菲
一
一条河的日常
是与山比邻而居
又随时告别
在人间,我被洮河捆缚
它不会因为我的挣扎而
放手
固执得像一根故乡
二
夜里
总听见洮水举刀
向我的耳膜而来
岸边的山
不退也不让
不迎亦不拒
眼睁睁
看刀锋哗然
一次次
斩杀了我的乡愁
三
临潭县与卓尼县
车巴,扎古录,术布乡,王旗,石门
它们亲密如洮河闪烁的针脚
藏语里的碌曲
经过藏茶馆、服装店、超市
经过学校,藏式屋舍,徽式街巷
落了一层薄薄的现代气息
从青藏边沿到陇西高原
流至刘家峡
洮河向黄河交付了黄金的经卷
你我的命运不也如此
跟从地理学的命名
一边交付肉身
一边誊写灵魂
遥遥听从
刘家峡在炳灵寺的涛声
四
记忆中洮河辽阔
等同于天空
现在
出现在孩子们眼睛里的清澈
令我措手不及
那也是我吗
我们携带洮河离开
是否如星辰般回来
五
农耕时代的非虚构
工业社会的抒情
你用泥沙克制自己
沿水岸徘徊
打算留住点什么
快被统一覆盖了
时代的影子正缓缓爬过
你我的甘南
六
洮水说不出的话
交给洮砚
从古至今
到处都有洮河清冽的深邃
持有每一个汉字
对青藏的统驭权
甚至宾馆与酒店
地名与人名
究竟收割多少
它才会感到疼痛
继承者说
岁月将在水中弥合
高原的子孙将砚石赞美
七
高原上
与天相接的河盛满星光
一场雪
一次春光,都使高原发亮
人们嗓音高亢
像青稞落在大地上的光芒
有时来自天上
有时来自地面
洮河在高原流淌
格桑花,灯盏花,在高原
束紧了灵魂的腰身
洮水,还像刚刚运出印刷厂的纸张
一遍遍
冲刷着我的眼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