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西梅朵塘 在西梅朵塘我们适合像溪水一样,不经意流过草丛,适合像黄色的小花,随意去盖住山谷,盖住大地,适合坐在草地上喝青稞酒,吃手抓羊肉,适合有一顶帐篷,让牛粪火烧开酥油茶,还适合跨上一匹马,绕过山梁去迎合一首幽会的牧歌。 可以想象,西梅朵塘的前世和今生都在这里。 现在是夏天,山泉引路,青草像一个方向,羊群漫无目地的移动,不时从草丛抬头,咩咩叫上两声。 阳光向东,一只鹰向西,它越过雪山,在奋力飞向风尘之外。 天泛着蓝光,白云在飘,蝴蝶和花朵呈现出世界最初的状态。 另外的事物,来自远处的亚邦雪山。雪山虚怀若谷,在山峦中孑立,浓雾和冰雪经历过深刻的现实。鹰的盘旋是一个过程,它在复原原始的迂回,经过许多事物之后,思想渐行渐远。 马群集体饮水,放牧的汉子放下手里的炮嘎,坐在草地上,在小龙碗里拌起了藏粑,酥油的味道混合到空气里,蜜蜂飞舞。 马在小溪边挪动脚步,一首民歌从远处传来,歌声里有岁月的烙印,有往事和生活的肺腑之言。 天空包容一切,大地保留了信仰和依赖。 在草原席地而坐,我了解蓝天下的植物和生活,了解坚持过的信念,生动的事物,能不动声色地为人间抒情。 我认为,每一个原始的环境,我想称它为西梅朵塘。 哲卫曲夏山谷 这是欧拉秀玛的一条山谷。 它一贯在草原深处沉淀时光,一条高处的瀑布垂直向下,滚落的水珠像一首老歌在袒露内心,水潭里有鱼,鱼是山峰的文字。我承认,这种原始的声音和状态是一种积极的情感,我需要这样的透彻和湿润。 这是夏天,雨停了,一条彩虹深入瀑布和岩石,水汽正在上升,山岗丰富起来,气宇轩昂。阳光回眸,彩虹不辜负一个好时光,它在山谷嫁接了千丝万缕的岁月,生命里有牵挂和荣光。 一只鸟叫,一座山醒来,鸟儿从一朵马兰飞向另一朵马兰,然后和花草一起绽放,一起荡漾。 草木动人,我缅怀时间里深邃的事物。 一群牦牛低头吃草。 太阳西下的时候,贡保草姑娘提着奶桶向牦牛走来,她蹲下身子快速挤奶,红色的系腰垂到地上,像一个灿烂的表情。一头牛哞哞的叫着,声音被晚霞截住,阳光投进牛乳,斑斑驳驳。 一朵云流浪,鸟儿生长,它们飞向高处,站在宁静的前头。 牛犊出生了 一缕光处于无限延伸的状态。 它穿过山峰、岩石、森林,最后透过窗户进入牛圈。 南杰才让站起来,手捏了捏双腿,光明仍在聚集。他吹灭了牛圈里挂在木柱子上的马灯,一缕青烟忐忑上升。 天空展开,饱满起来,有风从青草拂过,露珠坠入草丛。 牦雌牛横卧着,伸长舌头舔身边的小牛犊,人间最初的爱涂满湿漉漉的生命,小牛赤裸,充满真实和喜乐。 牛圈中央一堆牛粪火仍在燃烧,它淘洗时光,覆盖了生命的繁衍。火光摩擦过原始的生活,摩擦过生命与苦难之间的有关法则。 “需要饮下多少月色,才能与生命匍匐”,这个晚上,南杰才让裹着羊皮袄,蹲在母牛身边,牛从鼻孔发出声音,他的嘴巴喘着粗气。 那些他爱的事物,正向他走来。 天快亮时牛犊出生,世界寂静,信仰一路上升。 阳光洒进牛圈,许多事儿已经发生。南杰才让给母牛盖上一条陈旧的毡子,接着给火堆舔了几块干牛粪,火焰燃烧起来,像一份责任。 “朴素的事物里有生活的格局”,他弯腰,走出了牛圈。 夏窝子 水珠在草尖涌动,山峦伟岸,勒格东滩在时间里泅渡。山峰截住了一道彩虹,雨停了,树木蓬勃。 一只藏獒在前方。 卓玛走出黑帐篷,一头黑色小牛跟在她身后。 牛羊到达山岗,溪水延伸,蝴蝶捧起苏鲁梅朵,用一朵花瓣照耀生命的本色。 卓玛抱起小牛犊,说:“别忘了,你也是有阿妈的”,随后喂牛犊吃奶,藏獒伸长舌头,站在一旁。 一个牧场,一座山峰。 格桑的内容包裹了草原,简单的日子一个接着一个。 一条鱼有悲悯之心,它守候的一眼泉给大地流动的情调。草原纠正过现实中的风沙,给每一个生命寄予厚望。 夜晚,星星的重量超出了天空的承诺,我要的明亮猝不及防地出现,一颗大星星和一颗小星星一同感念天空,一同在燃烧的时间里起死回生。 夜晚的辽阔承载着厚重的现实,天空省略月光,锁住山峦,锁住从帐篷里升起的青烟,一缕烟飘过牧场,马匹与石头。 星星是统一的,几千年没有退去肤色,我证实这种植入大地的豪情。 帐篷里一盆火燃烧,卓玛站在木桶前打酥油,藏獒爬在卓玛脚下,火光映红了她的脸,映红了夜晚剥离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