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03版:甘南日报 /下一版  查看本版大图
 
 


灯光如豆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20年08月24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黑小白


  ■黑小白

  去父母亲住的房间,好多时候,光线很暗。我说,开亮灯吧,屋里太暗了。父亲在房间和院子里装了两样灯,瓦数高的和瓦数低的。平常都开瓦数低的,有事情才会开亮灯。父母亲这辈人节俭惯了,每件小事上都想着不要浪费。父亲装的灯瓦数差别也不是太大,现在都是节能灯,开哪个灯,差不多。再说,房间里亮堂堂的,看着也好。
  母亲上了年纪以后,有时分不清是哪个灯,有时忘了关灯。父亲说,你稍微操心点嘛,灯一晚上开着呢。母亲不还嘴,知道犟不过父亲。我也不敢多嘴,只是觉得有些苛刻了。
  偶尔停电,父母亲只会点一根蜡烛,我会再找上一两根点上,还是觉得房间里光线不好,有的地方亮着,有的地方黑着,做什么事都不舒心,睡觉也睡不着,父母亲却安之若素,仿佛这蜡烛照着的房间已经很亮了。我却急切地等着电来,好在晚上停电时间都不会太长,但那些等待的时间好像还是很漫长,漫长到电来了,却不知道要干什么,反正电来了,心里就踏实了。
  这时往往就想起了儿时没有通电的日子,像在春天想起冬天,当初觉得煎熬的,事过境迁,却分外美好。家里照明的东西是灯盏,父亲用废弃的药瓶做了灯身,在瓶盖钻个眼,置一截铁皮管,内装用棉花手捻而成的灯绳,浸于瓶身所装的煤油中。一家人就着灯盏,做饭,吃饭,说话。做饭烧的草火,映红了半个屋子,灯盏就搁在炕头的桌子上,墙上影影绰绰,如风吹云朵,变幻无穷。饭后,大都是听收音机,一个甘肃台,一个中央台,一如后来的电视,也只有两个频道,听来却精彩万分。
  早晨去学校,没有路灯,多是孩子们结伴同行。春天还好,天色已亮,到了冬天,天还黑着,谁也没有害怕,反而喜欢上冬天的早晨。每人拿个铁皮罐子,多是油漆罐,连着一根绳,里面装上布料头、塑料、棉花等易燃耐燃物,有的还放些蜡烛、煤油。上学路上把罐子点着,牵着绳头抡着圈儿,火苗一窜一窜的,互相追赶着,比谁的罐子亮,第二天又想方在罐子里添些东西,就这样嬉闹着去学校。早自习,没有灯光,我们也有办法照明。每人备着一个铁皮的扁平盒子,多是雪花膏盒,我们将蜡烛融在盒子里,留着蜡芯,早上读书的时候点着,虽是一点光亮,倒也顶用。这两个即实用又有娱乐性的小东西叫什么,说不上了,长大后也没见小孩子们用过,当初却温暖了一代人的童年。
  上了初中,条件稍好了,上学路上有时会用铁皮手电照明,家里也有了电灯,是白炽灯,但舍不得用长时间用,怕费电,也怕灯泡闪了,那时电压不太稳定。还是想了办法,把4节一号电池串联起来,用纸包结实了,再接个小灯泡,算是自制的台灯。学习累了,当玩具用,照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看那些婆娑的影子,这样简单的乐趣,让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喜欢上了深夜里的读书和光与影的奇妙。
  初中毕业后去兰州读中专,学校条件不好,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庆幸的是学校的学习气氛非常浓,同学们你争我赶,我们这边过去的学生,在原来的中学算是拔尖的,但和河西走廊的学生一比,就见出高低了。我们暗暗憋了口气,宿舍熄灯了,有的去楼道里,或者水房,就着昏暗的灯光学习,夏虫的嗡嗡声和水滴的滴答声,丝毫没有影响学习的热情。有的去了校园,有更亮一点的路灯照着,篮球场边,桃树林中,或者煤渣铺就的操场上,都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学校里的灯都是日光灯,比家里的白炽灯要亮得多,在教室里上晚自习,总会想起煤油灯盏和铁盒里融化的蜡烛,觉得时代的变化越来越大,在这样宽畅明亮的地方学习,没有浪费青春的理由。我一边学习中专的课程,一边报考了兰州大学的自考专科,毕业时取得了中专和大专两个文凭。梦想就像明亮的灯光,激励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前行。
  偶尔,也会想着办法给枯燥的学习生活添一些插曲。周末晚上,将教室里一部分的日光灯关了,另一部分日光灯用彩纸轻轻绕上几圏,将灯光调成忽闪的状态,日光灯变成了霓虹灯,教室变成了舞厅。跳的是交谊舞,会跳的同学不多,学长们中有些人跳得非常好,我们跑去他们的教室看,越看越喜欢,鼓足了勇气,请学长带着跳,还是学得慢,有的打退堂鼓不学了,有的厚着脸皮再三求教熟悉的学长,有的回到宿舍自个儿琢磨。我喜欢跳舞,交谊舞学了个大概,但更喜欢跳单人舞,当时好像叫迪土高。我们几个爱跳迪士高的,拿着宿舍里仅有的一台录音机,在宿舍楼前硬化的空地上,只穿个背心,跳得满头大汗。旁边路灯的光穿过榆树,照在我们身上,地上的影子像暴风骤雨里的叶子,疯狂摆动。有时,我们也会像风雨之后的天空一样安静,三三两两坐在道牙石上,有同学低头拨动吉他,轻轻歌唱,舒缓而忧伤的琴声和歌声在夜色里飘散开来,看着对面宿舍楼上每个房间亮着的灯光,突然会跌到深深的失落中,想起自己喜欢的女孩,不确定的未来和更漫长的人生。
  中专毕业后到乡下工作,有了一间自己的宿舍,是八十年代建的红砖瓦房,十五平方米左右,工作,学习,吃饭,睡觉都在房子里。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盏台灯,屋顶上还有一只白炽灯。刚结束读书的日子不久,心里还有学习的劲头,我继续报考了兰州大学中文系的自考本科,顺利毕业后又报考了研究生,工作忙,错不开时间,两次考试都没能参加后,只好打消了上研究生的念头。晚上学习的时间,两只灯都开着,那时的灯光总感觉有些昏黄,不像现在的节能灯,瓦数低,却将房子里照得如白天一样。我深切怀念那间房子里的灯光,陪伴着我度过了几年拼搏的日子。像十几年前一样,我将那盏台灯依旧放在了房间里靠窗的桌子上,尽管已经很少用到它了,看着它,仿佛看见了深夜里埋头苦读的自己,让如今的我感到愧疚,时时鞭策自己在更明亮的灯光里,写一些东西,读一些书。
  父母亲总是感慨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灯光就是其一。他们给我的孩子说起煤油灯盏,说起草火和我拣煤渣的事,像说起很久以前的故事,孩子无法想象,那些已经退出了生活的往事,只有父母和我才能回忆,也只有回忆,让我们更加热爱生活。父母亲特别喜欢各式各样的灯,在灯具店看了又看,但都不舍得买,说是花钱,电费也高。到亲戚家去,父母亲喜欢上了其中哪一家的灯,回来会说上半天,那个灯太好看了,还有几种颜色呢。后来,拗不过我们,换上了喜欢的灯,平时很少打开,家里来亲戚了,就高高兴兴地打开,评论着哪样灯光明亮,哪样灯光好看。父母亲对灯光的偏爱超过了对家具的喜欢,家里的每个房间和院子都安了不止一盏灯,开关有几个,亲戚们说,这么多灯记得住吗?母亲就常常忘了,开错了灯,父亲说归说,母亲还是忘。
  前几年,从桥头到家的这条路,铺成了柏油路,安装了太阳能路灯,父母亲说,这么宽的路,这么亮的灯,过去想也不敢想啊。我说,现在惠民政策好了,到处都在搞亮化工程,以后还会更好的。今年,巷子里安装了太阳能路灯,巷子和院子里灯光通明,父母亲更高兴了,说都不用开院灯了。和父母亲去逛夜市,也是今年刚刚建成的,顺带着到处转了转,他们说,县城的变化越来越大,和大城市一样了。我和欣儿笑了,父母亲是多么容易知足啊,这小小的县城,怎么能和大城市比啊。但我相信,它会变得更加美丽,像一直陪伴我们的灯光,把我们的家我们的生活照得亮亮堂堂。
 
潍坊北大青鸟华光照排有限公司研发室制作
copyright@2008潍坊北大青鸟华光照排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