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曲马
翻过阿尼玛卿山,向西、向西 一群河曲马在奔跑, 风掠起红色的鬃毛 风中有格萨尔仰头呐喊的声音 有三千里血泪以及三千里杀戮
天空里的鹰翅膀穿过云层 把冷兵器时代战马纵横的身影 投向人间 几匹狼站在山岗,集体嘶鸣, 它们对前方肃然起敬
通往加茂贡牧村的路
我再次走过这里 一个女人骑着摩托车, 赶着驮皮袋的牦牛走向牧场 一条牧狗,跑在最前面 地里的青稞要抽穗了, 刚露出的脑袋一碰到风, 就摇晃
第一次去,我骑马,骑一匹黑马 忘了带水,一只蝴蝶说渴, 我也渴 草原默默漫过山头,在延伸 下了山,牧人带我找到一眼山泉 马低头饮水,我也大口喝水 头发湿了,我甩头, 马也甩了甩头
第二次去牧村 草原上挖出了一条土路, 我坐着拖拉机 辽阔的风,粗野的阳光,从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狼嚎叫的声音 拖拉机顺着山梁绕来绕去 一股青烟冲进头顶的云,又散开 拾牛粪的藏族姑娘弯腰再站起,她的脸庞饱满而红润
今天再去,山峦还在, 天空翱翔的鹰还在 一条柏油马路伸向草原, 起伏,突兀 汽车驶过,一只山鸡突然 从青稞地里飞起,鸣叫 再飞入山林 羊在移动,草叶太重, 一群羊太轻 车转过一道弯,把一朵云 甩在了身后 油菜花丰富的开, 许多蜜蜂飞走,再回来
卓玛的家
雨珠顺着黑帐篷往下流 帐篷里生起了牛粪火 土火炉上煮奶茶,热土酒, 煮手抓羊肉 喝醉了,吃一碗酸奶, 倒在火炉旁的羊皮上 梦见和藏獒去追一只狼, 与鹰一块儿飞起 又落在草丛里捉一只野兔
遇上天气好的时节 让三头牛驮上所有家当, 去草长的地方重新安家 一里外没有帐篷, 再走一里还是没有帐篷 一个早晨,我跟卓玛去溪边背水 舀一勺水倒进木桶里, 把一只小虾也倒进桶里 小虾抖动,水也跟着抖动
这次来,我反复想, 二十年的时光 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之前,卓玛说, 她家的房屋现在建在公路旁 有自来水,有电视,电话, 有一辆大车,一辆小车 牛羊在牧场,孩子们去牧场 有时候骑摩托车,有时候开车
卓玛家住了几天, 我让她陪我去牧场 牛羊增加了许多, 这次我学着挤牛奶 学着煮酥油茶,包藏包, 学着自己拌糌粑 学骑牦牛时摔下草地, 摸摸腿,再翻身上去
荒草
这么多的草在草原上强调秋天 颜色发黄了仍然喜欢 太阳的繁华 枝干上仍然保留着夏天的力量
牛羊低头吃草, 它不言苍茫以及风情 秋风把荒草吹成一个集体 一只山鸡躲在草丛中 伸长脖子发出单调的声音
风吹就吹,草黄就黄, 草叶蜷缩身子 真实得如同死去 时间从一开始,就无法形成比例 如果一个冬天让野草有了预言 它们会兑现承诺 在体面的泥土里扎根发芽
野杏花
杏花是春天又轻又薄的事物 四月,就满山坡开放 在甘南,它扬着脸,说阳光美好,滴出一阵阵清香
春天里有很多事物 大地有了变化,花草跌跌撞撞 野山杏理性的站立, 它习惯了这些好日子 习惯了花的味道和各种心跳 一朵杏花有真实的未来, 不需做什么准备 就能代表夏天, 代表满树的杏子发言
草原强调大地和花香, 春天有美好的时光 花开放会发生什么 我会想入非非, 穿一件合身的红棉袄 在身上留下花瓣的符号 如果允许我跟着花儿跑 可以申请赐我一些四月的荣耀 然后模仿一朵山花的脚步, 走过山岗 青草在,牛羊不会迷路 看看天空,它吐气如兰, 仍然在奋斗 满山杏花,我只呼吸一树芬芳 早晨九点,太阳就在对面 像一种具体的语言,真实的表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