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明迩
严耕望先生《钱穆宾四先生与我》书中记有一则掌故:“记得钱师曾有一次谓我曰,朋友的死亡,不是他的死亡,而是我的死亡。”钱先生的理由是:“因为朋友的意趣形象仍活在我的心中,即是他并未死亡;而我在他心中的意趣形象却消失了,等于我已死了一分!”严先生由此感叹,“现在宾师、莲生的言行状貌历历在目,我则不但顿失两大精神支柱,而且我留在他们两人心目中的形象意趣已完全幻灭了”。这里的莲生是杨联陞先生。 事实上,钱先生这些话确实不是随口讲讲的。早在做小学教员时,他的朋友朱怀天去世,钱先生就说过,“怀天死,我之一部之渗透于怀天之人之中者,亦从而死;我犹生,则凡怀天之一部之渗透于我之人之中者亦犹生也”。讲这话比和严先生讲上面一番话要早很多年,这很多年中,或许钱先生对其他人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吧。其实,人们常说的“某某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这类话,不也就是同样的道理吗?只不过钱先生又加上半句——某某心中的我的形象,却已经消失。严耕望先生认为“此论近似诡异,但想起来确有至理”。 (摘自《光明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