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清泉
推窗遥望远山,远山住着我的爷爷,这个冬月总是入梦,总是怀念。在两年的时光里,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洪水,它如一股小溪,浸润着生活的细枝末节,在这“冬至大如年,人间小团圆”的日子,开封往事,记忆里的温暖蔓延开来…… 一桌热气腾腾的饺子,其乐融融的家人,弟弟总是淘在外面,要喊回家吃饭,乖乖吃饭的人一定是我,吃完饺子整个儿人就热活起来,我的脸颊便泛起粉晕来,爷爷慈爱地捋着他稀疏的灰白胡子,笑呵呵地瞅着我说:“你看,小脸儿像水萝卜一样,白的地方白,粉的地方粉。”我跑去镜子前打量,水萝卜一样的脸是啥样的?想来,那是极疼爱的话语,他走后,我在记忆的长河里一再打捞,不思量,自难忘。 整个冬天,爷爷都是围着他的炉子,每个早晨在炉火上熬煮他的茶,也煮着他岁月冗长里的风霜,那红红的炉火照亮了他脸上的纹路,他的心里也暖如火膛。冬日漫长,日子也跟着沉静,爷爷喜欢给我和弟弟讲他以前的故事,讲他本来是个地主,方圆多少里都是他家的,讲他家道中落……最惊悚的是打完仗多年后的战场,晚上他去捡骷髅抱着玩,因为害怕,我总是怯怯的听。讲完他总要捋着胡子说,自己将要多少岁啦,离八十二又近了,他的爷爷没过八十二岁的坎。他怕自己也迈不过八十二岁的坎儿,他依恋他的儿孙和这人世烟火。后来他没迈过九十二岁。 爷爷也喜欢给我和弟弟念数九歌:“一九二九怀中插手,三九四九冻死猪狗,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犁牛遍地走。”我和弟弟跟着念“一九二九怀中插手……”再望望爷爷的脸,胡子一抖一抖,仿佛春天就是这样来的。 冬至日,最好的景致是你抖落大衣上的雪,已回家,家人还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