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小忠
事实上时间并不漫长,班德拉姆不会无休止地说下去,更不会赖着不走。班德拉姆绝不是那样的女人,在他看来,虽然不能用伟大来形容她,但她绝对是令人敬佩的一个女人。 他是客人,只要按时付钱。不但如此,她要负责安全问题。道理上就是这样,然而贡巴根本就不是说道理的地方,这里只有狂野的风,只有无垠的草原,就连汆羊肉里都夹满了令人难以预料的野膘。 她说的没错,他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看不见脚下的路。 班德拉姆把他看作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因而说起了她心中的两个男人。活在尘世间,都不容易,可她坚强,内心有盏明灯,像桑迪亚哥一样。 她的男人在二十年前就离开了尘世,留下一个男孩,男孩长成男人,却又是那个样子,但她没有一句抱怨生活的话。 莲子有心,只是很苦。他一向自视清高,觉得自己还读过几本书,也画过几张画,然而在她面前感觉还是败了。他觉得,他败给班德拉姆是不丢人的。至于别人怎么想,就不要去管了。无论如何,要去她的牧场。他要给自己找一个败的理由,败得心安理得。 铁门被敲得山响。 雨停了,天却是阴的,乌云向四周不断奔跑。过了午后,或许太阳就出来了。 有房间吗?有人大声喊。 他开了房门,也看见了班德拉姆边扎腰间的皮带,边向铁门走去。显而易见,她刚从厕所出来,还没有去牧场,或是已经从牧场回来了。 是一个个头很大的黑脸男人,要住宿,他们在门口谈论价钱。 钱,钱,钱,什么都是钱,钱就是世上最坏的东西,人在钱的左右下,就会失去心智。艺术在钱的淘洗下,就会死亡。 他又想起了家中的她,那个和他一路走来而早已变化了的女人。购物,养狗,养猫,除了吃饭,她的时间全浪费在那些小动物和她的那张脸上了。可有什么办法,他不是商人,也不是企业家,就算有钱,也不能那样挥霍。人总是要有点事干,要不就会生出疾病来。她的那种生活不就是一种疾病吗? 班德拉姆一个人守着牧场,任何事情都没有耽误,而且每件事都做得井井有条,任何事情都考虑得那么周到。有点不公的是她的儿子不省心,也是属于得了疾病的那种人。那样的人多了,按照班德拉姆的话说,只有用爱,只有用耐心去教导,不是所有疾病都无药可治。是的,生活需要的不是怨言,而是宽容和忍耐,勇气和信心。 那个黑脸男人就住在了隔壁,是个跑货车的,他一回来就睡倒了,鼾声如雷。 班德拉姆又走了,原本说要带他去牧场的,然而她失信了。也或许因为天气的原因吧。总有晴朗的日子,他要学会等得起。 他决定要画这个小院子,包括铁门旁边的那个小屋子。他还想把班德拉姆也画进去,就画她煮奶茶的样子。画笔在画布上走动,半天功夫,大概的样子就出现在画布上了。可他总觉得哪儿不对,画布上的班德拉姆看起来有点别扭,要么过于肥胖,滑稽可笑。要么略带忧愁,夸张失真。 他准备好了,可班德拉姆一直没有来他的房间。他很失望,对自己,也对她。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