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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水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21年01月11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阿垅


  □阿垅

  一滴水

  只要有光,一滴水就会张开翅膀,比你想象的还要真切。
  除了天空、闪电和云朵,一滴水足以容纳一个人独单的影子。

  从前——
  在叶片上,叫她露珠。
  在脸颊上,叫她泪水。
  在脊梁上,叫她汗滴。
  在嘴唇上,叫她亲爱的。

  不像倾倒的瓷器,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滴消失的水,不会留下任何记忆的碎片。
  当一滴水成为一粒种子,那是经历了多年的别离之后,又回到了潮润的手心,从睁开的眼睛里发芽。

嘉绒姑娘

  我的惊叹,要从石头叠砌的碉楼、风中磨砺的嗓音、哈达堆积成的雪山说起。
  我惊叹的沿途,有盘旋的鹰、转经的白塔,寒霜之后,山坡上红白相间的羊角花,掩映着一方楚楚动人的蓝头帕。

  咂酒清醇,弥散出夏日田野的气息,一袭长裙像天边雨后彩虹。
  我所惊叹的美,是她的清凉一笑。
  是她睫毛覆盖的眼底,深藏着一片皎洁了千年的月光。

扎尕那图鉴
1
  想把亚当和夏娃的诞生地放在这里的人,不是我。
  是1927年漫游至此的约瑟夫·洛克。
  扎尕那,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地名,以藏语发音,会让慕名而来陕川沪粤各地浓重的方言在舌尖上打滑。
2
  仰望是门修身的功课。
  直到云雾散开,一座又一座山好似从天上落下。
  万物此时融为一体,迎合发出共鸣。
  草木攀升寻缝扎根,鹰鹫居高敛翅筑巢,陡峭绝境的崖壁上,也有销魂之舞——成群的盘羊纵身蹦跳,来去自由。
3
  怀揣整座山的人,会牵一匹枣红大马,背驮夜宿的行囊,不一定走得沉重缓慢。
  打两三声响亮的口哨,就在前边带路的当地向导,不时停下脚步,转身等待气喘吁吁的我们。 
  先画出来再说:
  最高处是牧场,除了牛羊,还有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中间则为茂密森林,土壤潮润,延伸的林海应该遮挡住了菌类布下的另一片星空;
  再往低处,油菜花黄、青稞抽穗,农田在村寨和河流之间起伏……
  涂彩的油画笔,她左手上刚停歇下三支,右手上的一支还在发出沙沙声响。
4
  先画出来再说:
  最高处是牧场,除了牛羊,还有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中间则为茂密森林,土壤潮润,延伸的林海应该遮挡住了菌类布下的另一片星空;
  再往低处,油菜花黄、青稞抽穗,农田在村寨和河流之间起伏……
  涂彩的油画笔,她左手上刚停歇下三支,右手上的一支还在发出沙沙声响。
5
  不是我光张嘴,不说话。
  磨房吱呀,夕照清流,为戏水裸体的孩童插上了金箔的翅膀。
  映在你眼里的月落和日出,还原了前世与今生的模样。
6
  自古人间多高山,有名与无名不重要。
  重要的是 ——
  此山,在谁心中盘亘了千年。

甘南红

  有一块石头:叫甘南红。
  那是人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相逢。

  走过所有以往的日子,我一直在等。
  等这一刻,也是一生中仅有的一次,从双手间捧起的面容,徐徐展开炫目的翅膀,使迟来的春天黯然失色。
  只因时光易逝一切显得苍白,身后掠过的天空、大海和巅峰,都会留下无可挽回的虚空。试问,我们的前世和今生,能否在一块石头里相依为命?

  我一直在等,这千年不化的石头,一次次退去又涌现的潮汐,再现了故土屋顶上的炊烟,如漆如胶的黄昏和形影不离、泛出层层涟漪的乡愁。
  以爱、以心、以亲昵的体温来打磨,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从翠绿中抽出七彩的云朵。富有极致的细腻和水润的清香,不要轻视,这相对的轻薄,相对的易碎,却含尽了年少的海誓和山盟。

  我一直在等,只看老迈之时,那个两鬓斑白的人,那个无视春来秋去、花开叶落的人,只为她脖颈上和手腕间的那一抹沁凉,而垂泪……

佛语,或花开

  我是一个以额首拜读的人。
  披着秋风,舒展眉头,左一步虔诚,右一步神往,千里迢迢,只为赶赴一场格桑花海的盛宴。

  另一个春天正在临盆,暗香馥郁,马蹄声声,是否要解答被风吹来的询问?
  在桑科草原,光阴荏苒的桌案,草木拍响了黄金和白银的惊堂木。
  那是由惊到喜的醒人耳目:
  从甘加到郎木寺,从尕海到措美峰,从八角城到黄河首曲,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景致,描绘了一幅锦绣唐卡。

  形单影只或三五结伴的畅游,寻常的和不同寻常的都在这里。
  忍不住俯下身细细打量:闭关的苞蕾在著写警世的谒语,那绽放的平心静气,毫无保留——
  这一瓣垂暮羞涩,那一瓣杨柳细腰。
  这一朵云蒸霞蔚,那一朵波澜壮阔。
  每一瓣,纤细的指尖都挑着芸芸世界。
  每一朵,花心中都端坐着一个仁慈的菩萨。
  每一瓣都调和了天光之色,每一朵都是千年佛祖的化身。

  看得见的流芳和灵动之舞,洞穿了古今。
  都说秀色可餐,品味之余,待在深闺的乡愁迈出了门槛。
  你不说,脱下的外套忘了高原的温差。
  也差点忘了农家已备好的晚餐。

芙蓉鱼

  将一朵花植入我们的体内,这是其中的方式之一:
  可以把花的名字,先安放到鱼的身上,也可以把凋零的花瓣,先隐藏在新鲜的血肉里。

  隆冬是加深记忆的最好时节。
  沸腾的开水能激发出往日所有的芬芳,某种意义上的死亡,和某种意义上的复生,都需要以尖利的刀锋来爱抚。

  需要适量的添油加醋,需要以菜叶衬托出碧绿。
  当骨肉绽放,汤汁洁白,清香四溢,既可入口入味,又牵怀乡之人的衷肠。

男人

  这是我自己时常忽略的称谓。
  他的区分只是针对女人而言,仅限于女人存在的一个词。
  他最初的思想和初升的太阳是一致的,他所有的言语由逐渐隆起的喉结来推送,骨骼的缝隙里盛开着热血和玫瑰。
  只相对女人而言,他的器官更加简约、干练,棱角分明的肌肉积蓄了力量和爱恨,喜欢做梦、冒险、巡游和妻妾成群。
  然而在和平的年代,覆盖了许多默默的代名词,妻子一边,他是丈夫、情人、管道工、垃圾桶、洗衣机、导游兼司机,也是注定要和她睡一辈子的男人。
  女儿一边,他是父亲、偶像、童话书、醉眠曲、银行、高头大马,也是和她小时候睡过又分开的男人。
  已经没有什么隐秘可言,像一块黑板,字迹可以擦掉,重新书写,但不是千遍一律,随心所欲。
  一个吐出大海、装下沉船的人,一个荣辱负重、始终让女人牵挂的人,就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也要面对暴风和骤雨,把泪水、荣誉和历史挂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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