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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香的青稞酒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21年10月25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付敏


  ◎付敏

  挖了一天煤的阿财感觉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食堂打来的菜汤和二面馍(白面和玉米面混合做成的馍)嚼了几口就歪在墙根睡着了。
  “咋在这儿睡着呢?”桑巴吹吹掉在地上的馍粘上的黑灰,“你倒是舒坦,傻吃溺睡的,四莲跑了!” 阿财听到四莲二字,一个激灵挺直上身,像在部队听到哨声似的。“跑哪去了?为啥跑?”
  “家人让她成亲罢,你说你到这儿快一年了,一个准信儿也没有,四莲顶不住家人麻缠就应了亲,谁成想这蔫丫头胆儿倒挺大,成亲当晚跑了,一个多星期了没音信呢!”
  阿财把头埋在两腿间,眼前一片模糊,世界也仿佛在一瞬间被掏空。
  “喝点吧”桑巴拧开绿色的水壶,一股醇香划破煤厂浑浊的空气,是青稞酒的味道。阿财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顿灌,两眼茫然地望着满天繁星,酒劲驱散了秋夜的寒凉,也撕开了压在阿财身上快要令他窒息的压抑。
  “你说她逃哪去了呢?傻丫头……你说我没个准信儿,让我说啥呀,家里就三间土房子,我哥结婚了,我娘帮他们拉扯娃,我自个连睡觉的地儿都没有才找来这管吃管住的煤矿,临时工……你让我说啥......”
  自家高山种的青稞酿的酒,能醉人能暧身但不烧心,阿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眉头锁成一个川字。
  桑巴扶他到宿舍躺下,把辛措酿的两壶酒和一袋炒面放好,想着后天还得给学生们上课,就踏着月色往回走了。
  桑巴和辛措,阿财和四莲,四人从小一块长大,一起读书一起拾柴割草,后来,阿财外出闯荡,他在镇上的小学做了一名老师。阿财当兵的三年他们约好等他复员就一起办喜事成婚,可现在他和辛措已经结婚了,这对难兄难妹还在各自的磨难里挣扎着……
  半年后的一个下午,桑巴收到阿财的信,说他两个月前转正了,是组织上找到了他,给他补发了复员证,并把他在部队立过功的证明和档案都带到煤矿,他总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了。现在不下井挖煤了,用在部队学的技术开拉煤车。攒了点钱,够租个房子办几桌酒席,就是不知四莲有没有消息。
  桑巴看完信就往家跑,让辛措把这个好消息带给逃在邻县堂姐家的四莲。正准备擀面的辛措听完立马解下围裙手也不洗就出发了。见到四莲的那一刻,辛措顾不上赶了二十多里路脚底磨破的疼痛,幽黑的夜色掩护了她的狼狈。她拉着四莲的手气喘吁吁、前言不搭后语地叙述阿财信里的情况,眼里冒着热切的光,四莲只是埋着头哭。
  堂姐看到这一幕,默默地为这个寡言又执拗的妹子收拾起行李,预备第二天的干粮。并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回绝那位三番五次来求亲的邻居呢?人家好歹也是娃儿的老师,真是深不得浅不得的,不由得叹着气。
  已经开春的乡村日头渐长,暮色渐浓时,她们看到村子里薄雾似的青烟。常言说“近乡情怯”,四莲不但怯还怕。虽说一到堂姐家就给娘捎了话,但自己任性逃婚在这十里八乡还是少有的稀罕事,这让大户人家出身的娘和在村小学任教的大哥脸面上如何挂得住?从小没有父亲的她,大哥就顶半个爹了,这次不知给人家陪了多少个不是……她越想越难受,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了。辛措知道她的为难,知道她为什么不敢进家门,拉她往自家走。谁知一进门就看到四莲娘,母女四目相对,大半年的牵挂、那么多的责怪和歉疚都消融在彼此的眼泪里。
  张爱玲曾说,对于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好在,他们有彼此,在他们年轻而艰难的日子里,有彼此深厚的友情温暖一路风雨,在他们最关键的年月,有彼此的帮扶。
  如今,人至中年的四莲略有发福,她在秋阳下扒拉着晒得差不多的青稞,嘴角微扬,似乎已经闻到了青稞酒的醇香,沉醉中又闪现出好久以前的那个夜晚,辛措急切的眼神和紧紧拽着她的手……人上了点年纪就这样,眼前的事总忘记,而那些遥远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阿财下周回来,带几位同事和以前的战友来喝咱的青稞酒,你俩多准备些下酒菜!”门外桑巴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四莲飘扬的思绪,回头见辛措不知啥时站在自己身后,一看到她那笑眯眯的眼睛,四莲就快活得浑身都轻快起来。
  得嘞,又有得忙活了,俩人相视一笑,挽起竹篮向菜园走去,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悠长,如同她们绵长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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