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菲
1
从前,这里是一片原始森林
它的爱情细小却明亮
一闪而过又久久停留
黄河,洮河,大夏河,白龙江
可能认识,也许已忘记
风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黄,一会儿紫,一会儿红
我站在风中数了数
正好是五种颜色的灿烂
2
在无法命名的水中
灵魂也会如此渴望
当我看见绿,蓝,紫的阳光
当我路过故乡
路过点燃万物的太阳
路过摁住时间的月亮
路过长满青草的牧场
看上去仿佛一张童年的床
许多年以后,当不再如此
奔波,如此想念着
那一定是睡在这里
风经过这里,雨也是
我看见万物,头枕着故乡
3
爬上山坡
云在对面的草坡放牧自己
油菜花未谢
光阴还在欢迎一个人的童年
回访古老的土地
天蓝得逼近天边的海水
为青稞地除草的妇人
我不认识
然而她的眼神是刚刚与我照面的云
4
每一年,弯腰撒这些种子
让泥土沿着金黄的台阶
猛然出现在远游者的视线
当我将时光从山花的绚烂中
归还给一抹土墙
以及犹疑不已的夕阳
说了不用等
我在花海中安眠,过了今夜
归还远方,一片私有的月光
5
阳光的直线,月亮的直线
草的。青稞的。以及径直向上的诵读声
然而我喜欢曲线
拐角的那种,放缓速度
使得围巾露出瞳仁
深处的黎明和清霜
捕捉她从少女到妇人的摸样
仿佛不远处的大夏河
曲折,激烈,美丽
为下一刻的奔流积蓄力
6
天空灰白仿佛你的头发
是甘青铁线莲在秋季的头发
雨下过还是雨
泥土不会说话
我在时间修筑的高速路上
在雨水中回头
7
世上的一切门
我只爱松木大门
世上的一切灯火
我只爱酥油灯
世上的一切老人
我只爱我外婆
她活着时
有着山与水迷离闪烁
渐趋清晰的白发
8
和那些根系在泥里
秋天拔出来的萝卜,大蒜,土豆一样
带着土腥味
所以记忆才这么牢
仿佛脱离泥土
是一种迫不得已
还记得椭圆,狭长的位置
我睡在里面
9
一天覆盖一天
木桌上的纹路
被河水流淌成一则谜语
喝过水的杯子和洗干净的碗筷
静静等待
什么坚持下来
什么又弃我而去
一块石头最终放弃有耳朵的事实
是为什么
10
去秋天的草原
高大的事物在镜子后面
等积雪爬上来
阳光很好
四肢摊开,背倚善良的草
看太阳在高处如何
射中我的虚空
清风一遍遍经过
你好,蓝色的风
你穿着秋天的衣服
你吹着空荡荡的我
11
必须往更高处踮起脚尖
当春天来到草原
我是抻长脖子
望故乡的一根草
有时候倒置之途走很久
以为看见蓝天
然而谁能料到
只是回到原点
12
青草如膝盖
跪向天边的蓝色
一朵一朵野花
抹掉大地
我在一朵云上丢失
然后恢复记忆
叫甘南的名词
分蘖出的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