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才让
蜕变
一九七八年,大雁出现。
说是寒冬已尽,说是早春经过临夏
……将过土门关。
大雁到来,翎羽上尚染着残雪,
但圆睁着被春天惊醒的双眼。
因此我相信这传言,
因此我象个孩子守望着大雁,
幻想着春风浩荡中的甘南。
嘘——,请安静……
湖泊里浮现出月亮宝石,
悬崖上盛开碗大的牡丹。
嘘——,请安静……
黄昏送走了田园牧歌,
黎明载来了异域的芳香。
嘘——,请安静!
你将倾听到沃野下的悸动,
你将目睹曙光运送着大爱。
我指给你看——
被劈断的荆棘,
堆积钢筋砖瓦的巨型工地,
摩天大楼、广告牌的侧影,
高耸入云的信息发射台,
烛光杯影里的妙龄少女,
做时装模特的女孩。
我指给你看——
金发,碧眼,浙江小贩,
异地长发艺人,内地豪车富商。
人流如潮的大街,
……一汪明净蓝天。
实现着的海市蜃楼,
乍看恍若梦幻。
啊,再也不愿说出:昨日重现!
尕秀村某女孩的书架
用结实的松木做成了周正的书架,
光亮的清漆,再度呈现了木头的纹理。
门扇上,装饰着干干净净的玻璃。
——此门一旦打开,你和我
就走进了她的秘界,观望到她的心地。
最上层,摆的是文史类书籍:中国历史,
世界历史,名家学说,
爱国主义教育学习宣传材料……
更有安多研究和文化玛曲,肩并肩安安静静地站着,
等待着焚香净手后的深度阅读。
呵,这阅读,肯定能给她带来奇迹!
她显然渴望着与世界的交流,在第二层,
她做好了沟通的种种准备:汉语大辞典,
英汉大辞典,新概念英语,现代汉语,
双语对照常用合称词词典……她甚至接触到
一把钥匙:翻译!哦,不,她其实在架构
一座桥梁:要靠自身的努力,走向新的领域。
她是怎样一个女孩呢?第三层,或许
能告诉我们答案:居里夫人自传,聪明女人必读,
当红作家六六写的女不强大天不容。
她也注重那外修内养:《美育基础知识》
《做人就这么简单?》也许不,
你看她早就有了漫游的打算——
中国地图册,旅游手册,香巴拉之旅。
她是怎样一个女孩呢?
这谜底,你和我只能揣测三分之一!
不过,她显然和众多女孩一样,也有着
情的坚守和爱的私语:在最底层,茶花女,
傲慢与偏见,挪威的森林,致永恒的恋人,
哪一本不是曾经让我们魂牵梦绕的?
我甚至看到伊丹才让的诗集:《雪域的太阳》。
哦——,不,她其实就是安多的月亮,
正在新时代的星空中悄悄地升起。
谁说世上没有好日子了?
遇到困境时,甘南人有时爱调侃:
“世上很难再有好日子了!”
意思是说,困境压得他们感觉不到生活的美好了。
谁说世上没有好日子了?
看看这么好的草场,
这么好的牧民新居,这么好的舒服又安逸的生活。
谁说世上没有好日子了?
看看江山依旧,河水自由流淌,
那强壮的牧人徒步或骑马,站在那高高的山冈上。
谁说世上没有好日子了?
看看吧,落日下牧歌四起,
我们都熟悉的那个老阿妈,在收拾着赶场的什物。
谁说世上没有好日子了?
听说,夏窝子那边的牧草,已经深过了膝盖,
黄河那边部落里的女孩们,等待着命运中的男人。
达娲央宗从飞机上俯视玛曲草原
广袤的玛曲草原缩小为一方碧绿的地毯,
低缓的山脉,如交颈的游龙一般。
那白色的黑色的斑点,已不是她记忆中
牛羊的样子,是蚂蚁在搬运它们的卵。
黄河,真的是一条白练,在绿色里
隐身,又陡现。她觉得:千百年来
这小小的世界一片静好,这天然牧歌
还能在今后的世纪里,轻飏又回旋。
但也深知:这世界,早已悄然改变,
在这高原河源头,定会诞生新的文明
——铁路、机场、超市、学校、医院,
古老的土地上,将是黄金打造的家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