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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上报啦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23年05月15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毛柯柯


  ◎毛柯柯

看伟大变革 讲百姓故事 “报”览甘南    年
主题征文
  1953年5月1日,《甘南报》(如今的《甘南日报》)创刊,今年喜逢她七十周岁生日。记得《甘南报》是在我21岁那年的某天,一份铅字印刷的藏汉文版的报纸上印有我的姓名,时间煮雨,知青的生活场景又浮现在我眼前……



  1974年初夏,卓尼县卡车公社寺布车生产队,严冬的寒流仍覆盖着广袤的田野。刚刚落户的我们怀揣到农村大有作为的理想,纷纷向队长请缨,表决心投身生产劳动,队长叫杨康柱久,他先劝说大家多歇几天,熟悉一下村民,了解了解村庄,然架不住我们的豪情壮语,答应我们按全劳力记工,每天计10分。
  翌日,出工哨笛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我从睡梦中惊醒,边打哈欠边穿衣,紧忙与知青们肩扛铁锨、镐头奔向村口集结。身在高原是体会不到夏季的,我们村子在高海拔的洮河边上,农民一年四季离不开棉袄。清晨的气温很低,我们在硬实的冰土上挖掘显得极为笨拙,锨把、镐把将手臂、虎口都震得生疼,天寒地冻,知青们不时双手抱嘴哈气。队长一锄头一锄头悠悠地挖土,棉袄披在他的肩背上服服帖帖,衣襟随他身体的直立和弯躬而摆动。他眼睛斜视我们,嘴角流露浅浅的笑容。社员们干得热火朝天,从他们的黑发中飘逸出丝丝缕缕的热气,有人甚至脱掉藏袍,奋力抡镐挥锨。
  洮河水向东流至天际,远处泛起鱼肚白。早工即将结束时,有位轻年汉子撂下锄头说了句调皮话,瞬间惹怒了几名妇女,她们不依不饶撕扯壮汉,随即扭打成一团,杂乱的脚步落地有声,如马蹄般跳跃、踩踏、奔腾,田野里掀起大团尘烟,笼罩住扭打的人群。队长蹲在地埂上观望,他一手托着噙在口中的羊腿骨“尕嘟巴”旱烟杆,一手将点燃的火柴在烟锅上晃动着烧灼,口中极力地深吸气;他猛然吹出烟锅里的一粒灰渣,把从鼻孔中冒出的两股青烟又吸进嘴里,像美食般下咽;哈……他畅快淋漓地呼气,淡淡青烟从他的笑颜中脱口而出,几颗金牙闪烁亮光。博弈到了尾声,毕竟双拳敌不过四手,壮汉被绊倒在地,妇女们一拥而上,分别压胳膊拽腿,有人解开他的腰带,有人抱来泥团塞入其裤中,我不由打了个寒颤。队长在鞋底上猛敲了几下烟锅,站起身来阻止道,“罢啦!罢啦!知青娃娃们瞭着呢,你们像个啥样子嘛?!不怕笑话?!”说完瞅瞅我们,又笑容满面了。



  见知青干农活委实吃力,队长安排我们拓修村头的公路,让一名驻队干部带领我们,这位被村里人称呼为“老吕”的干部,是甘南报社的记者。他面色黑亮,体形瘦高,头发稀疏而灰黄;他的行头从不变化,蓝色中山装已洗得泛白,系紧风纪扣合身合体;他左上兜别两支钢笔,文弱书生的样子。拓路要开山炸石,他专为我们扶钎,鼓励大家放心挥动八磅大锤,我掌握技巧后能连续挥锤二百下而不歇手。每当导火索引燃时,“老吕”分外操心,指挥知青们尽快躲避到安全地带,劳动让我们的交流多了起来。一天傍晚,我漫步到“老吕”宿舍,他住一间七八平米的农家小屋,进屋三分之二是炕,室内干净整洁,温暖如春。
  “老吕”正坐在炕桌前爬格子,身边是一团团废稿。见我推门探头,他便下炕迎接,嘴里说“知青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场景,让我深受感动,正给《甘南报》写报道呢。”他聊写作思路时,我静静地听。忽然,我浑身疼痒,痒得不知挠哪合适,他让我撩起上衣,胸口已红包密布,一只黑点从我身上飞跳在他的床铺,它仓皇逃窜。“啊,是跳蚤!”他惊呼。于是,我俩头对头捕捉,我先用拇指和食指掐住了它,用尽吃奶之力捏压后放回原处,不想跳蚤迅速有力弹跳。又被“老吕”掐住,他用拇指和食指一阵揉搓,跳蚤被解体了,我即刻学会一招。
  两个月后的一天晌午,“老吕”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一摞《甘南报》,知青们争先恐后拿起一张翻看,谁先喊道,“有我的名字!”又有人惊呼,“也有我的名字!”当然,我的名字也印在了报纸上。队长阅读藏文版,脸上流露出笑容。知青们请邮递员稍等,托他把每个人匆匆写好的家书合并报纸再带回邮局寄给兰州的家人。我父母阅信后即刻回复,除了勉励,更是谆谆教诲。我们逐步适应了农村生活。



  那年,生产队去玛曲购进良种牦牛,中途在合作宿夜转车。我陪队长闲逛,在距电影院不远的百货店,玻璃橱柜里的闹钟发出清脆悦耳的滴答声,队长走到柜前,在营业员的介绍下,他决定买一款有记时,带闹铃的钟表。
  四十多年前,全村都没有钟表,计时全靠鸡打鸣、看日光这种原始的方式来推算,添一款闹钟可是非常时髦和现代的举动。营业员将闹钟装好递给队长,他却眼盯着柜里的上海牌手表和营业员商量,我买了这个大的表,你把那个尕尕的表送我是成呢啊?!营业员笑了“哦不成呐!”队长认真地询问“哦阿么不成?!”营业员说,“哦个手表比闹钟贵得多嘛!”我趁队长还想说什么的功夫赶紧拽他离开柜台。他很不情愿地扭头问,“我买哈哦么大的表,搭给一块块尕尕的表阿么是不成?!”我边走边告诉他:“手表看是尕,真真滴比闹钟贵很多!”他根本不信,嘟嘟囔囔道“你怕是把屁谎编下哩!”他问我村里的牛羊猪鸡,大的肉多还是尕的肉多?又参照牛羊猪鸡,说做大表阿么说也要比做尕表费得材料多?阿么能说尕表贵!他越说越来气,埋怨我道,“不搭给就实话耶说咯不搭给,阿么还都编屁谎骗我呢,看我头脑简单是嘛不是!”他怀抱着闹钟一步三回头,愤而不平地回到旅店。



  我们村离旧城约十华里,旧城是邻近卓尼的县城——临潭,知青的信件和家中寄来的款物大多由旧城的邮电局传递。大家形成了个规矩,谁家汇来钱,知青都陪着进城,取钱者在县城请大家吃碗面算是改善生活。
  从寺布车村到临潭县城要渡洮河,穿峡谷,再翻一座山梁。我们来到县城已饥肠辘辘。街面一家回族面馆香气诱人,我们鱼贯而入。“每人一碗羊肉尕面片,紧赶上”我们急迫地吩咐。回族阿爷头戴白帽,须髯迎风,他连声好好好,笑容可掬把我们让到里屋炕上。很快,六七碗尕面片端上炕桌,大家自顾自猛吃,炕上一片稀稀哗哗。
  “哎呀,钱还没取呢,我去取钱!”一人边说边下炕从后门溜出。
  “我陪你去!”一人紧随其后出门。
  “我也陪你去!”……
  我赶紧喝掉残汤也起身脱逃。背后传来“阿么钱儿不付一个个都逃过了?!”的质问,紧接着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我惊慌失措的回头,发现阿爷站立在后院门内,他佯作追赶,原地跺步,见我扭头,便慈眉善目地挥挥手。
  清风吹来阵阵叹气,“唉,孽障的娃娃们耶……” 


  离开甘南后,我一直把寺布车作为我的第二故乡,乡情在时光流逝日益浓重。去年初冬,我从网上读到一则甘南州第四届“金羚”奖征文启事,勾起我许多回忆。不久前我的散文在《甘南日报》副刊“芳草地”刊登。作为作者,我的名字又一次上了《甘南日报》。
  半个世纪过去,甘南草原留给我的温暖以及各族同胞对我的关爱仿佛就在昨天。甘南正向着“五无甘南,十有家园”的现代化方向迈进,以崭新的面貌走向新时代。我曾生活的地方借助自然和人文优势,旅游产业快速发展。100多年前,奥地利探险家瑟夫.洛克走过的“洛克之路”正成为经典旅游路线,沿线的禅定寺、贡巴寺、大峪沟、尼巴、刀告、麻路、扎尕那、岷县……是我熟知的地名。
  七十年来,《甘南日报》更加年轻和美丽,她从黑白四开小报到彩色对开大报,经历了石印、铅印到电脑排版的技术升级。身在他乡为异客的我平常从甘南日报客户端新媒体平台上就能及时了解到家乡的变化,“掌上甘南”的信息让我心生喜悦。我与曾在卓尼插队的知青和那儿的许多亲朋好友有个约定,我们要再住寺布车的农家,再唱那梦幻动人的歌曲——草原夜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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