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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老屋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23年06月12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姚红红


  ◎姚红红

  小妹婚期前一日,我和姐姐早早赶回家里,等准备好出阁的菜品,已至傍晚。冬日的夜幕总来得很急,黑暗在不经意间就摇摇欲坠。
  吃过晚饭,客厅里弟弟和帮忙的年轻人喝酒聊天,几分无聊,只想外出走走。牵着女儿出了家门,却不知该往何处?想沿沟往里走,看黑暗的天色,再想想深冬夜幕沿河寒风的狠劲,心里妥妥打了退堂鼓,牵着女儿的小手,呆呆站立原地,良久,不知所措。
  门口的小坡上,冬夜的寒风苍劲有力,肆意摇动着瘦枯的槐树枝沙沙作响,干瘦的槐树在空寂的夜空中格外落寞无助,模样犹如村东口桥头长年孤寂无依的留守老人。
  一念起,几分失落悲凉的情绪交织腾起,再想起前些天忽然离世的爷爷,一股悲伤如同荒漠里的沙尘席卷而来。呆呆站立良久,无处可走的自己,恍若一叶扁舟漂泊在苍茫无边的大海之中。
  想想近几年的成长,我们这个四代同堂的大家庭随着堂兄妹们的各奔东西、生活环境的变化和奶奶爷爷的相继离世,已渐渐分崩离析,大家族间的骨肉亲情,也在无声的岁月中慢慢褪去小时候的光泽和温度,变得寡淡疏离。
  前些年逢年过节,每每回娘家永远不变的去处,就是到四爸家看望年迈的爷爷奶奶。奶奶去世后,也会定期去看望耄耋之年孤独的爷爷,可去的次数明显在减少。如今爷爷也静静地走了,习惯了的去处就渐渐“荒芜”了。
  春节,这个万家团聚的当口,因没了爷爷奶奶在时的归属,便多了几分荒凉落寞之意,寒风灌进领口,凄冷油然而生。不由回头,望院子里来回忙碌着的父母二人,不由替他们感伤起来。外婆外公和爷爷奶奶都已离世,如今的他们都已没了父母,余生,他们除了子女再无挂念,茫茫人生只剩归途。
  寒风簌簌,刮起一阵“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的无奈和荒凉。
  女儿催喊道:“妈妈太冷了,我们回家吧。”一句稚嫩天真的“回家”,瞬时牵出了我千丝万缕的回忆,我忽然想起荒芜许久的老屋。不去四爸家,我还有个好久未曾去过的“老家”,那是承载了我所有童年记忆和美好念想的地方,我想带着女儿去老屋看看,重温重温儿时的记忆,去看看陪伴我多年的土木墙廊。
  老屋是正宗的土木结构,木柱木梁大多是白杨木,都是爸爸年轻力壮时一根根肩扛背拖,运回来的。墙体是夯土,建筑成本低且冬暖夏凉,是七八十年代标准的农村建筑。渐懂人事时常听爸爸说起,他和妈妈在许多个赤日炎炎的酷暑下挥锄破土,在无数个满天繁星的夜空下,一趟趟赶运木料,如春燕衔泥般一寸寸搭起了属于他和妈妈自己的“窝”。
  不知是那个年代老鼠、麻雀繁盛的缘故,还是土木结构的房子本就被这些虫鸟所青睐,老屋人气最旺的那些年,也就是我的童年时期,宽大的房子里,老鼠、麻雀和我们共同成长。所不同的是它们终归是“寄人篱下”,只能偷偷地寄住在老屋里。而如今,少了“人气”的老屋,就理所当然地成了老鼠麻雀的家园。好多木头在年久失修和风吹雨淋多重摧毁下,已局部腐朽。麻雀、老鼠等也争相筑巢繁衍,老屋的多处开始裂缝塌陷。
  其实,刚刚搬离老屋的那几年,村子上地少儿多的几个叔伯多次找爸妈商量想买下老屋,可老妈都一一回绝了。她告诉我们:听老人言,老屋卖不得,卖了不吉利。其实我知道,不迷信的老妈所言只是借口,那是她对老屋的不舍。对老屋而言,老妈寄有浓厚的情感,因为那里有她的爱情和青春,有她和爸爸大半辈子的心血,有他们的孩子成长的影子,有太多太多的生活记忆。
  对于老屋的感情,我和老妈终究是不一样的。在十八九岁离开老屋去外面上学工作后,就已把它当作客栈,来去匆匆。外面世界的繁华富丽,让我渐渐忽略了这个遮风挡雨的老家。而今,渐至不惑,对老旧的东西越来越怀念,老屋便成了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记得刚刚上大学之后,心中满是远离父母管束的欣喜,几乎丝毫没有不舍家乡老屋之意。渐渐地,陌生的环境和较为复杂的人际关系使我心生慌乱,想家的念头偶尔在心头萌生。毕业后起初两年在外地工作,居家千里之遥,每每加班至凌晨深夜,念家思乡之情才真正开始泛滥,老屋和父母亲人变着花样夜夜在出现在梦里。最终思家成疾,只好卷了铺盖回老家另谋出路。
  回家工作稳定后,只要有节假日,从不畏惧车马劳顿,旅途遥远,每个周末假期都如秋雁南飞、春燕北往般守时,义无反顾地回家和父母团聚。
  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及新农村的建设,老屋在新农村日益堂皇富丽的大环境中迅速老去,她不再是我幼年眼中那般高大敞亮。老屋在昔日记忆的对比下,显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矮,木板房顶在早年长期地烟熏火燎中变黑变暗。又因年久失修和虫鸟啃食,每逢阴雨季节老屋就开始到处漏雨。在交通不便、过于陈旧等种种缘由的促使下,老屋在我工作后的三两年间被无情地冷落在村子里。我同父母合力,在交通便利的大坝盖了新房,一水的砖混结构,红瓦白墙,躲开老屋苍老无力的模样。
  搬住新房之后,我们全家回老屋的次数屈指可数。为了房子不倒塌,一直舍不下老屋的母亲把房子借给邻居亲友,这样房子便拾得了几分昔日的烟火气息。起初几年,我和姐姐妹妹偶尔会在周末假期跑回老屋回味拍照留念。摸着裂缝塌陷的楼梯、铁锈斑斑的栏杆,看老屋的一切,恍如梦境,似乎就是一刹那间我们长大、爸爸妈妈变老、老屋陈旧了。
  还有院子里那棵郁郁葱葱的葡萄树,是爸爸妈妈年轻时栽植的,年岁和姐姐差不多大。我清晰得记得幼年我们兄妹几人抢着给葡萄树施肥浇水、爸爸将夭折的小鸡小鸭都埋在树根部的情景。那时的“她”也只是个稚嫩的“孩子”,在我们全家人精心地呵护下同我们一起茁壮成长,渐渐长成大树,夏日乘凉,秋日吃果,冬日树景,年复一年丰富着我们的四季年华。
  长时间不回老屋,偶尔会做梦,梦见离世的奶奶、自己的孩子,和一些牵绊的人总错落无致地出现在老屋里。时光交错,醒后竟一时不知何为真实,何为梦幻?总会有一种莫名的遗憾在心中盘桓,我想,如今的老屋终成了我灵魂的归宿。
  牵着女儿的小手步步临近老屋,心底涌起阵阵波涌,眼前的老屋愈加疮痍满目,它前后都是近两年新盖的小二层,整洁高大,右边是邻居家刚刚平整好的地基,因邻居房子的拆除,昔日的共用墙体倒塌,老屋从记忆中的陈旧一下子沦落成眼前的残垣断壁,满身疮痍。从爸妈的卧室到厕所,两间房子都成了一面无墙的破房子,大门斜靠在粗壮逶迤的葡萄树上,门楼上的瓦片耷拉着脑袋,一排萧索落寞的景象。进入大门,院子里昏暗发黄的路灯,在细密交错的葡萄树枝下,斑驳着光影衬托地整个院落愈加苍老无力、垂垂老也。其余的房间也比先前几次见到时更破旧了,厅房、厨房的墙面表层,都因岁月远去落下了或深或浅的裂痕,楼板高低不平,小时候的土炕也变得窄小矮短了许多,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带着女儿挨个房间走了一遍,而后在女儿一句“妈妈的老家真破”的感叹中,黯然不舍地离去。
  时光更替生命轮回,一年一季,孩子们在长大,父母亲在衰老,老屋被遗弃或留存,始终是年华的见证者,是我们兄妹的衣胞之地、生命的始点,是我们生身立命的故乡热土。回新房的路上我在想,假如老屋一直在,不知几十年后的它会呈现给我们兄妹的子孙后代怎样的面貌?但我坚信,这座为我们全家遮风挡雨几十年的屋子,在我们兄妹的生命记忆中,始终是幸福温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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