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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马古道往事



甘南日报新闻 时间: 2023年09月18日 来源: 甘南日报
作者:高次让


  □高次让

  下川
  大约明代某一年,朝廷任命一人为四川某县县令。县令带着任命状和家人前往四川赴任,途中不幸遭遇土匪,被抢去随身行李财物。无奈之下,只好一边沿路乞讨,一边前往四川上任。
  一日,饥肠辘辘的县令一家一路乞讨到达宕羌县沙湾一带,在龙江岸边的沙窝里喝了一些略带咸味的河水后,就向河边担水的人问路。担水的女人看他虽然衣衫褴褛,但是言谈举止中带着读书人的儒雅之气,就告诉他,如果沿着江水流淌的方向一直向东可以走到阶州府(今陇南市武都区),从阶州府翻越无数高山才能到达四川保宁府利州卫(今广元市),这条路山高林密,江河湍急,山势陡峭,难于上青天。还有一条路,就是从此地渡过大河朝南走,再朝西走,经过番区(今舟曲县)峡子梁和插岗梁到松潘卫黑河境内,这条路上经常有番汉两族的人往返做些小生意,比较安全一点。
  于是,县令一家人朝着南边的西固县番区方向走,山谷里流淌着一条清澈的溪流,山谷两侧的山坡上植被稀少,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山谷,他们仿佛置身于火龙的肚子里,就连河谷里杂乱的石头似乎都在冒着热气。他们一行人只能不停地用溪水给身体降温,保证自己不至于晕倒在路上。大约行进了十华里,终于到达山坡上的一个小小村落,这里的人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穿着不同于中原汉地的衣裳。虽说言语不通,但好在人家看到他们的穿着,把他们当成乞丐施舍了一些食物,当地的头人安排房间让他们住下休息。当略通汉语的头人得知县令是去四川上任而非乞丐后,更是礼数周全,杀鸡宰羊配好酒,高规格地招待了一番,第二天临走时还给他们准备好充足的干粮。县令一家感动至深,泪落当场。县令当众承诺,以后,如果你们遇到天灾人祸就到四川的某某县来找我,今日救助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倏忽间,两年的时光匆匆过去。县令离开的第三年起,龙江流域发生了严重的自然灾害,连续三年的干旱少雨导致庄稼减产,有些人家庄稼绝收,就连种子都要吃完了。有人为了活着,拖家带口外出乞讨。大多数人被饥饿折磨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就连村后森林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活物基本上被人抓来吃光了。有一天,站在村口的头人突然想起几年前救助过的县令的承诺,为了部落的生存延续,他立即组织村里十几个精壮的年轻人,资助了一些盘缠,让他们带着一些中草药和动物皮毛,去四川找县令。
  十几个年轻人在熟悉路况的背盐人的带领下翻山越岭,用时两天就到达黑河边的草原上。年轻人在黑河休整了半天,又折向东南方向,去往松潘卫和江油县等地。背盐人在黑河停留几天后,带着故人们赠送的干粮返回家乡报信。
  当他们出现在县令面前的时候,县令十分惊讶,问清缘由后立即安排家人好生招待。三天后,众人带着县令及当地商贾捐助的物资,急匆匆返回家乡。自此以后,龙江流域的人民和四川县令结下了深厚的善缘。
  在县令任职的数年里,这些年轻人带领更多的伙伴多次往返于两地之间,熟悉了路线,也知道了这条线路上沿途的气候、土壤、山川、河流以及方言俚语、民风民俗、物产等情况,并长期进行商品贸易。
  再后来的几百年里,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下川”之路,在两地之间穿梭经商,形成了“下川”现象,促进了龙江流域人民和四川群众之间的交流往来。
主儿家
  秋天,次力家的几亩旱地里的洋芋已经全部收回来了,大约两千来斤。这两千多斤还是全家把洋芋地仔仔细细翻了好几遍的结果,是全家人把小到拇指大小和被虫蚕食的破损洋芋毫无遗漏地背回家的收成。媳妇万德措看着这一堆洋芋愁眉苦脸,五月份割下来的油菜籽比往年少五成,八月份收的苞谷一亩地收成还不到三百斤,原本想着洋芋的收成会好一些,可是这一堆洋芋,还不够全家十几口人吃半年呢。坐在场院里,次力抽出旱烟点燃,眉头在飘散的烟气中越拧越紧。
  第二天就是赶集的日子,次力带着两个瘦弱的儿子,每人背着几十斤洋芋随着村里的人在天麻麻亮的时候就下山了。一小时后,当汗水湿透的粗布衣裳落下几层尘土的时候,他们到达集市。集市不大,沿江分布。次力带着儿子上门问了四个小饭馆,才出售掉了一小部分洋芋,剩下的洋芋只能凭运气卖给散客。于是,父子三人就着凉水,吃了一些糌粑。
  太阳升起的时候,次力让老大守着洋芋摊,他带着老二在酒馆灌了两斤散酒就去拜访居住在集市里的“主儿家”。次力家的“主儿家”在河坝里有十亩地,旱涝保收,从不靠天吃饭,而且在每年的春秋两季在山上的村寨收一些山货,然后往返四川和甘肃贩运盐巴和山货,虽说路途遥远,但是几年积累下来日子过的还算宽裕。半年不见,“主儿家”依旧热情不减,两个异族兄弟互相问候,诉说各自近况。之后,就开始喝酒。“主儿家”姓张,集市里的商贩们都叫他张老大。张老大拿出自己珍藏的川酒,川酒酒韵绵长,口齿留香,三五盅下肚后,两人已经是微醺状态。张老大告诉次力,他们的共同朋友扎西去年春天留在四川黑河,娶了当地老婆,现在快要当爸爸了。扎西家和次力家一样,家庭人口众多,一年的收成填不饱全家的肚子,家里长辈说了一门亲事,结果人家姑娘嫌弃他家穷不同意婚事。扎西受不了自尊心的折磨,告别父母去黑河贩运盐巴,结果盐巴没背回来,自己倒上门做了黑河人的女婿。张老大和次力调笑扎西作了一桩赔本买卖的时候,张老大的媳妇做好了面片,几人围着桌子吃饭。饭后,次力和张老大商定过几天一起去黑河,一来看看老朋友,二来跟着张老大做点小生意,改善一下全家人的生活。
  从张老大家出来后,老二对着醉醺醺的次力说:“中午的面片真香。”次力告诉孩子以后天天能吃这样好吃的面片。老二问次力,为啥买散酒的时候要给人家付钱,可是在张老大家里吃饭就不需要付钱?次力听罢哈哈大笑,因为我们家是张老大家的“主儿家”!
  三天后的清晨,次力和张老大的几个朋友会合在山坳的大柳树下。他们一行穿过石门,逆溪流而上,当天就翻过峡子梁,天黑的时候住在大水沟口的桑丹家里。翌日,众人告别桑丹继续西行,茫茫的森林像巨兽一点一点吞噬着他们的身影。西边的寒流已经把山巅染成白色,山坡上的树叶在风中翻飞。夕阳中,他们到达森林中的一个孤零零的村寨。村寨很小,沿着山底的小河只有十几户人家。在这里,次力遇到父亲的老朋友,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猎户。于是,伙伴们都去休息后,他们两人还围在火塘边喝了不少酒。第二天,他们喂饱骡子,打好绑腿,折向南边的插岗梁。高高的插岗梁山势陡峭,路窄弯多,野兽众多,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爬山。好在这个季节野果丰盛,他们没有遇到危险,在天黑前,终于看到山下的荒野。
  秋天的黑河两岸,秋草泛黄,平缓的山坡上除了野草摇曳,就只有一两座黑黑的牦牛帐篷孤独地坐落在空空的草坡上,天空中悬挂着棉花一样洁白的云朵。高原的冷风吹干他们的汗水。走过山底的一个拐弯处,在向阳的山坡上坐落着扎西的新家。老朋友们相见,免不了嘻嘻哈哈一番,大家说扎西的媳妇一定会生个男孩子。扎西的媳妇羞涩地扭头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给客人们端来香喷喷的酥油茶和手抓羊肉。
  草原人喝酒豪爽,嗓门响亮,做生意也是干脆利落。在黑河的一段日子里,他们把白龙江流域驮来的核桃、石榴、花椒以及盐巴统统换成了酥油、羊毛毡、牛毛毡以及白花花的袁大头。离别之际,扎西左手握着张老大的手,右手拉着次力的胳膊恋恋不舍,再三嘱咐他们向老家的亲朋好友问好,还让他们明年春季再来黑河。
  就这样,次力跟着张老大学会了做生意。三年后,他终于用自己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积蓄,从礼县的盐官镇购买了一匹健壮的骡子。有了骡子帮忙驮运山货,他就可以独自跑黑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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