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说的我都在听。

　　你说儿时的自己像一阵风，率领男孩们在河边抓石子、打水漂、草垛里翻跟头，教女孩们把蚂蚱装进马莲草编的的笼子里，皮筋在脚尖翻飞成彩虹，你会带着大家趴在小卖部的木柜上，用沾着泥土的手指蹭老婆婆的白糖，甜味在舌尖炸开时，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孩子王”。说到兴起时，你眼角的鱼尾纹像湖水涟漪般轻轻漾开，我望着你，忽然看见时光里那个扎着歪马尾的小姑娘正隔着岁月朝我笑。

　　你说后来遇见爸爸，他的爆炸头在阳光下像团跳动的火焰，你就那样带着少女的莽撞跳进了婚姻。我在你怀里渐渐长大，却不知何时你的舞裙叠进衣柜最深处，油墨香的武侠小说换成了婴儿用品购物清单。你说摸到泛黄的小说扉页上自己当年画的江湖侠客，抬头却看见我在婴儿床里朝你笑，于是把那些刀光剑影的梦，轻轻收进抽屉。现在想来，你转身系上围裙的背影，原是把整个江湖都藏进了给我温奶的保温瓶里。

　　你说这些时，眼底像盛着未化的春雪。我突然害怕自己是你生命里的一场雪，冻住了本该翱翔的翅膀，我不知道我是你血肉相连的爱，还是束缚住你的绳索，可你却捧起我的脸：“宝贝，你是妈妈亲手栽的小树苗啊，看着你抽枝发芽，比任何武侠故事都精彩。”那一刻，你的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光，像沾着晨露的蝶翼。

　　后来，某个春日午后，我看见你对着镜子仔细涂抹口红，胭脂色在脸颊晕开时，你眼里重新燃起了光。你从箱底翻出带荷叶边的衬衫，指尖划过封面烫金的《笑傲江湖》，说要去报瑜伽课，要和当年的姐妹重聚，要在工作中找到新的天地。“以前总以为妈妈的世界只能围着厨房转”，你把我揽进带着淡淡香味的怀抱，“其实爱你和爱自己，从来都不矛盾呀。”你的声音像解冻的溪水，叮叮咚咚漫过我的心间。

　　此刻你又在厨房哼着周杰伦的歌，油烟气里混着红烧鱼的浓香。我望着你随旋律轻轻晃动的肩膀，忽然明白所谓母女，就是她曾为你封藏整个春天，而你终将看见她在时光里重新绽放。妈妈，你的每一次诉说都是开在我生命里的花瓣，每一朵芬芳早已融进我的血脉，在记忆深处，酿成最醇厚的沉香。爱是最伟大的魔法，我们都会是彼此的骄傲。

　　妈妈，你说的，我都仔细在听。